阚明远肃然起敬,想起萧朗的光辉历史——他当然有自傲的资本。
这个强到变态的男人,在军校期间,就让乔安娜在他身上做药物试验。从远古时代的植物提取素,毒品,到星耀时代的麻醉针,致瘾/致幻剂,为的只是试探,自制力的上限在哪里。
毫无意外,这些让普通人上瘾乃至癫狂的药物,萧朗总是能成功戒除。
战神一般的男人,天生为铁血的肯特星球而生。
但,只有萧朗自己知道,那个omega靠近时,他必须承认,身体确实产生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特殊反应。
这种在失控边缘试探的感觉让他着迷,身体的发热,血液翻腾,想触碰,甚至撕咬,冲撞的欲望,层层加深。
第一次接触,反应巨大。
萧朗用了超过平常两倍的训练量,才将这些异常压制下去。
冷静下来,他迅速用作战思路给自己安排了计划:按照脱敏疗法,通过反复接触致敏原,提高身体的耐受性,加大剂量,最终达到完全耐受的程度。
任何生理反应,终将被强大的意志控制。
萧朗对此深信不疑。
费曼透过营养液,看着萧朗工作。
看文件,开会,听报告,讨论,看文件……
费曼困得又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开时,看到爸爸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换了一身常服。他才敢弱弱地开口:“爸爸。”
“费曼。”萧朗走到康复桩前蹲下,强壮矫健的身体包裹在深蓝色的连体服内,肌肉因挤压而膨胀,显得康复桩内的费曼格外小而可怜。
半年时间没见,费曼很想念爸爸。
他不太喜欢地星的临时幼儿园,那里太糟糕了——
可恶的莉莉丝老师会要求他多吃蔬菜,说只有这样才能营养均衡。
没有机器人陪他练习格斗术,同居的都是脆弱的碳基生命。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肯特星球的幼儿园。
费曼细细碎碎地说着,萧朗的手环自动分析着费曼的话语体系,向萧朗的脑中输送报告,“语言能力发展超常,语法结构正确,语速偏快……”
听完报告,萧朗制止了小朋友的碎碎念,“费曼,把你的耳朵和尾巴收起来。”
在肯特星,露出半兽人的形态,是粗鲁的表现。
但是维持全人形态需要消耗能量和自制力,小朋友往往不能拥有那么强的自制力,而且费曼喜欢玩自己的尾巴。
费曼的耳朵耷拉着,慢慢消失在金色的头发之间。
他还有点想哭呢,可是被泡在营养液里,流眼泪了爸爸也不知道呢。
看到小男孩泫然欲泣的表情,萧朗准备起身离开。
爱哭,脆弱,娇气,不该出现在肯特星的男人身上。
萧朗回想幼年时期与父亲的相处,他尊重父亲,崇拜父亲,渴望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他做到了,并且让父亲为他感到骄傲。
费曼太爱撒娇了,他必须改掉这个坏习惯。
眼看着萧朗要离开,费曼的小手拍着玻璃壁,喊得撕心裂肺:“爸爸,别走,别走!”
萧朗停下脚步,冷酷道:“给你三秒,收声。”
费曼立刻闭嘴,仅用了半秒。扁了扁嘴,可怜巴巴地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肯特星?”
三千年间,宇宙中爆发了十五次大战。
在第十次星际大战中,肯特星球凭借着先进的科技和战斗力超高的alpha军队,取得了里程碑式的伟大胜利。
自此,肯特星在宇宙中位于强者地位,占领了60%的珍贵“原土”资源,进入“星耀时代”。
但,从去年年底爆发第十六次星际大战,情况有变。
前所未见的虫族加入战斗,虫族骇人的繁殖能力为战场输送源源不断的士兵。在经济和科技落后的情况下,虫族硬生生地将这场战争拖为消耗战和持久战。
尽管肯特军方极力避免肯特星变成战场,仍然没抵挡住虫族的猛烈进攻,肯塔星球的小部分领土沦陷。
为了避免下一代的基因受到污染,首相决定,将幼儿培育基地暂时迁往地星,在那个遥远、古老的星球中建立临时城市。
地星在三千年前的第一次宇宙战争中,便已遭到毁灭性打击。
地星有能力的原住民,在战争前闻到风声,便迁往宇宙的各个星球。
人类作为宇宙中高等智慧生物,到达新星球之后快速适应、融入,逐渐地侵入原住民的基因,繁衍出数千种“类人族”。
因此,地星虽然是被遗弃的原始落后星球,但它作为人族的起源地,生态在逐渐恢复中,肯特政府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它作为后备星球。
费曼便是第一批被迁到地星的肯特星人之一。
战争一旦开始,何时能结束,返回家园,连萧朗这个掌握最高权限的指挥官都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他的声音难得温和了一些,“我让管家将‘道格’快递过来,好不好?”
“道格”是费曼的“阿贝贝”。
费曼在两岁时,认为周围的一切物品都是有生命的。他将一只机械小狗玩具取名为“道格”,并且跟它形影不离。
晚上睡觉也要抱着这只机械小狗,口水糊它一额头;失眠时跟小狗玩耍,开启战斗模式打上一架,便能呼呼一觉睡到天亮。
管家将他的小狗拿去清洗或消毒,费曼还要发好大的脾气。
萧朗一度认为费曼不太正常,还觉得孩子不讲卫生揍了一顿。
直到乔安娜给他科普了数千年前心理学便已经发现的“阿贝贝情结”——它指的是幼儿对过渡性客体的心理依赖。
乔安娜的眼神中露出怜悯,“可怜的小费曼没有母亲,让道格陪伴它成长吧。”
萧朗沉默,此后默许了道格的存在。
听到萧朗的承诺,费曼终于露出了一个快乐的笑容,“好呀,谢谢爸爸!”
随即得寸进尺,“那么爸爸,我能早点从营养桩里出来吗?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我虽然不喜欢幼儿园,但是很想念园长妈咪,我最喜欢她了……”
不提还好,一提萧朗沉下了脸,“费曼,你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多大祸吗?”
费曼:……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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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萌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睡眼惺忪,打开监视器,门口站着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为首的是一位神情严肃的短发女性。
脚尖刚下床着地,家务机器人自动收起皱巴巴的床单和外套去清洗。
“请问你们是……?”米萌理了理头发。
女子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肯特驻地星临时监察所,我是中级监察官艾达·沃维,前来调查您的信息素外泄事件,请开门。”
米萌将三个人放进来。
证件显示,监察官艾达是一位omega,两位随从均是beta。
艾达说:“女士,我们收到举报,显示昨天下午你的信息素泄露,并且导致一名alpha对你进行临时标记,我需要抽取你的体.液化验。”
米萌坐在椅子上,将长发撩到一侧,露出脖颈后的腺体,有一块微微凸出的地方。
艾达拿出针剂,说:“做好准备,会有一点疼。”
米萌只觉得脖子后面被蚊子叮了一口,微微刺痛,冰凉的针管扎入,澄净的液体被缓缓吸上。
房间里迷人的茉莉芬芳弥漫,艾达嗅了嗅,说了句题外话:“我很喜欢你的信息素香味。”
omega的信息素是很私人的气味,每个omega的都不同。
具体哪些因素会影响信息素气味,连科学中心都没给出有说服力的解释。
收起针管后,艾达说明来意:“根据《信息素管理法》第十三条,omega不得在非私人空间主动释放信息素,否则视为扰乱社会治安……米萌女士,请问你昨天是否有主动撕下抑制贴的行为?”
“是。”米萌解释,一是当时情况紧急,她必须马上安抚幼年alpha的情绪,带他脱险;二是在场警卫人员均是beta,不存在被引诱的风险。
艾达认为米萌的解释很到位,她作为omega,能充分共情并理解。
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请你跟我回一趟监察院,我们需要做笔录。”
地星·热那亚岛·临时监察院·审讯室。
米萌原本以为像艾达说的,走个程序,很快能被放出来,她还得尽快去幼儿园查看震后情况。
想不到,她被翻来覆去问昨天下午的事情。到第五遍叙述时,米萌终于不耐烦,“请问,我的行为有任何违法的地方吗?我要求同级别更高的人员对话。”
终于,监察长从单向可视玻璃后缓缓走出来。
监察长头发花白,面容严肃,脸上爬满皱纹,仍精神矍铄。他到桌子后坐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米萌女士,请问你是否承认在军方到来之时,你的信息素仍在发散?”
“是。”米萌说,“但是我说了,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的最后一片抑制贴贴歪了。”
“你是否知道军队的成员均是alpha。”
“我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作为有完全行动能力的成年omega,携带了抑制工具,但仍导致自己的信息素发散。”
说完,监察长的目光死死盯着米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