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防守森严的府门外,短短十级台阶,却叫沈棠脚下如灌了铅一般。
裴叙避她如蛇蝎,她这么冲进去,会不会被裴家军的乱刀砍死啊?
沈棠思绪万千,拖着沉重的步伐,试探着走到朱红色的实榻大门前。
“沈姑娘来了?”门口守卫道。
沈棠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身要逃。
守门侍卫却猫着腰,热情地把府门打开了,“外面风大,姑娘快进去吧。”
沈棠讶然望向谄笑的侍卫,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
侍卫比了个请的手势,“陆大人说过,姑娘是自家人,可随意进出都护府。”
“我?自家人?”沈棠觉得不可思议。
可事实是,高大威猛的侍卫还真躬身引路,把她好生迎进了府中。
沈棠不解其意,茫茫然孤身进了后院。
穿过书房回廊时,她从窗户外恰瞥见了裴叙的身影。
书房朝西,白日里光线也极暗,唯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倾泻在房间里,尘埃滚滚。
裴叙伏于书桌前,以手撑额,不知在看什么书。
“将军?”
沈棠壮着胆子,敲了敲门,“不知民女做错了什么,将军不愿与民女再来往了?”
三长一短的敲门声,并没有让裴叙抬头。
他隐在阴翳中,面色沉沉。
沈棠既来了,便不能灰溜溜又离开,她清了清嗓子,恭敬道:“民女此来一是多谢将军赐匾,二是……民女想求将军开商道,我们可以合作做生意呀!”
沈棠的话还是没得到回应。
可也没人拒绝。
沈棠提起裙摆,绣花鞋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将军如果不拒绝,民女就当将军有愿意咯?”
她深吸一口气,跪在裴叙脚边,将早就写好的合作计划呈给了裴叙。
“民女有一个专做外邦贸易的计划,如果成了,利国利民,当然也利于你我,民女罗列了详细的利润分配,请将军过目……”
沈棠一张绣口不停开合,诉说着自己伟大的商业计划。
如今开商道的事已迫在眉睫,沈棠只得晓之以情,动之以利。
哪怕自己多让些利也无妨。
可沈棠绘声绘色说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口干舌燥,对方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面色越来越冷硬。
沈棠不想放弃,又诚惶诚恐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弯腰贴在他耳边道:“将军不觉得我们官商合作,实乃天作之合吗?”
温软的吐息喷洒在裴叙侧脸上。
如此近的距离,沈棠才看清他睫毛低垂,眼睛竟是闭着的!
裴叙睡着了!
合着沈棠刚刚的激情演讲,都喂狗了呗?
“裴、裴将军?”沈棠如遭雷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
裴叙头一歪,差点栽倒在了书桌上。
沈棠忙一把托住了他的下巴。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结结实实落于她手心。
男子的脸线条格外流畅,带着炙热的温度,修长的睫毛轻颤,扫到了沈棠手心。
痒痒的。
沈棠不禁蜷缩手指,指尖却又无意摸到他耳后一个小小的疤痕。
那应是很久以前的伤疤,疤痕极浅,似是月牙形状。
据闻,楼兰皇室抓中原人做奴隶,便会在奴隶耳后留下一个这样的烙印。
裴叙竟在楼兰做过奴隶?
沈棠满腹疑云,好奇地贴近他的脸,想要看清那伤疤。
此时,裴叙却警觉地睁开双眸。
两人只在一拳之隔,面面相觑,呼吸交织。
裴叙近日心烦意乱,睡眠不足。
午间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却听到有姑娘在他耳边吴侬软语道:“我与将军天作之合。”
他惶恐睁开眼,却又见沈棠正捧着他的下巴,饱满红润的唇徐徐贴了过来。
女子唇上水泽让裴叙瞬间想到了那日温软的触感。
他喉头滚了滚,身体不禁僵硬发烫,怔在原地。
沈棠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书房,还要偷吻他?
太、太无礼了!
裴叙面色阴沉,闭目深吸了口气。
彼时沈棠也没想到裴叙突然醒了,吓得一个激灵,拔腿就溜。
等裴叙再睁开眼时,书房里已空荡荡,只有他一人。
他迷惑地环望四周,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都护府防守森严,沈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进他的住所?
所以,刚刚的一切是梦吗?
他怎会连梦里都是沈棠?
梦到她的情话,梦到与她亲密。
甚至梦境里看到她的唇,心口便不由悸动。
他怎会这般荒唐?
裴叙深吸了口气,提剑出门,打算去后院练剑清醒清醒。
他步履匆匆如疾风。
另一边,沈棠逃出书房后,心虚不已,本欲从后院围墙翻出去。
可身后裴叙的步伐紧随,阴魂不散,似还携着冷兵器的颤音,寒声彻骨。
“不就摸了一下嘛,有必要赶尽杀绝?”
沈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逃到后院墙处,已走投无路。
眼见裴叙提剑杀来,她只好一头扎进了墙角的水缸里,闭气凝神。
外面,杀气却不散。
裴叙后脚跟到此地,舞起剑来,如银色吐信,剑气横贯整个院落。
倏地,水缸四分五裂。
嘭——
水花四溅。
沈棠跌坐在地上,淋成了落汤鸡,头顶还顶着一片碎瓷。
与此同时,裴叙打了个剑花,剑尖刚好对准了沈棠的眉心。
一步之遥。
沈棠撞进那双冷戾的眼中,立刻双手环臂,泠泠水眸显得无辜,“将、将军,别杀民女……”
她身上已湿透,轻薄的襦裙紧贴在肌肤上,衬托出凹凸有致的身姿。
像被水滋养的纯白睡莲,透着几分妖而不艳的风韵。
白皙的脸颊上雾气氤氲,红唇轻动,鬓边水滴顺着下巴、脖颈没入起伏的胸腔。
裴叙的目光不由自主顺着水滴看去,至衣领深处,春光隐现。
裴叙呼吸一重,赶紧避开了目光。
又是春梦!
沈棠怎会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找死!”裴叙眼中寒芒一闪,剑毫不犹豫刺向沈棠的眉心,想要刺破这滑稽的梦境。
这可把沈棠吓坏了,跌跌撞撞起身逃窜。
可脚底打滑,堪堪撞进了裴叙胸口,手搭在了他胳膊上。
湿透的衣服贴着裴叙的胸腔,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柔软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