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子去世一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云府上下乱成一锅粥,云夫人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云老爷着急忙慌地差人给还在外地的云公子送去家书。
林水月跟温时雪来到前厅,发现丫鬟仆从都在忙着布置灵堂,不见云老爷身影,只有云夫人坐在椅子上,扶额愁容满面。
见有客人到访,云夫人分别瞧了两人一眼,最先注意到的是林水月脸上的伤口。
“林姑娘,你脸上这伤……没事吧?”
云夫人听说林水月也撞见妖怪差点出事,命是保住了,却偏偏伤在女孩子家最看中的样貌上,着实可惜。
“没事没事,小伤而已,已经涂药了。”
林水月连连摆手,她虽然不是很在乎脸上的擦伤,反正迟早会恢复,奈何位置显眼。
她四处看了看,并未见着装尸体的棺材,“云娘子呢?”
云夫人答:“送去衙门了,衙门说还得验尸,不过我看也就那么回事了,可怜的孩子……”
安慰了她几句,既然看不了尸体,两人决定去事发地——云娘子的房间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在前往后院的路上,林水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旁之人,“温时雪,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算上幻境,确实是两次,所以用“又”字很准确。
温时雪没想插手,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事后想想,或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他同样转脸看向林水月,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可以把手给我,这样我就会一直保护你。”
林水月:当我没说过。
她真的很想揪着温时雪的衣领告诉他,能不能别对她的手这么执着?
再说了,她的身体零件别人也不适配啊,要来干嘛?好看吗?
为发泄心中不满,林水月趁其不备狠捏了下他的手指,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加快步伐,拖着他往既定的目标前进。
来到云娘子的房间外面,发现房门开着,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关映竹跟乌星河,比他们先一步来到这里。
林水月松开缠着温时雪的手指,跟男女主打了招呼,主动分享心中困惑。
关映竹不停点头以表认同。
“嗯,尸体我看过了,确实不对劲,虽然死亡时间跟外表都对得上,可是没有药草味。”
“我记得林师妹你说过云娘子这些天身子不好一直在喝药,可找到的云娘子尸体身上并未有任何草药味。”
“方才我和师弟碰到云娘子的贴身丫鬟,她也可以作证云娘子确实每天都在服药。”
说是服药倒是令林水月想起另一件事。
她记得被倒掉的药渣只是一些补药,可云娘子气色确实很差,一看就是带病之身,光吃补药应当作用不大。
所有种种,疑点重重。
不过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只有一种解释:云娘子没起,她是诈死。
至于原因嘛,不得而知,不过肯定跟女妖有关。
“说不定云娘子就是女妖,我们都被骗了。”
乌星河抱刀而立,大抵是随口说的一句话。
关映竹看他一眼,“师弟慎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况且他们还毫无证据。
明日就是距离上具女尸死亡的一月期限,为今之计,只能等官府明日派人先将云府其他人保护起来,他们才好继续行动追捕女妖。
被关映竹训斥一顿后,乌星河撇嘴不言。
关映竹的视线落在林水月身上,尤其是她的脸上。
她可能不够了解林水月,但略懂女孩子。
关映竹满眼心疼地望着她,“师妹,如今女妖不知去向,想必夜里危险重重,不如今夜你跟我凑合一晚,也好有个照应。”
林水月:啊?
她看看男主又看看女主。
作为男女主爱情的“捍卫者”,林水月怎可能放弃如此大好机会。
“不了师姐,其实我看乌师弟一个人也挺危险的,更需要师姐你的陪伴。”
这一刻,乌星河简直要感动哭了。
这个世界上最懂他心思的莫过于林师姐啊。
关映竹盯着她受伤的面颊犹豫不已,“可是……”
“我会护她。”
温时雪冷不丁地地开口,“她不会死的。”
况且,她要是现在死了,他会很难办的。
林水月诧异地偏头看他。
虽然温时雪不是第一次救他,但这样直接在旁人面前毫不避讳倒是稀奇。
而且没有任何条件。
既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林水月自然不会拒绝。
“对啊师姐,温时雪他会保护我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关映竹默不作声地看着二人,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好过了头,若是正常交往也就罢了,就怕最后受到伤害的是林师妹。
尽管如此,她也不好插手,随后拖着乌星河离开了。
林水月拉着温时雪在云娘子房里转了几圈。
由于事发之后房间被清理过,那些荆棘存在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
不过腰间的玉坠倒是亮了记下,确实证明这里曾有妖怪出没过。
林水月蹲下身子,仔细盯着地面,隐约瞧见似有拖拽过的痕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感到一丝后怕。
若不是温时雪,她怕是真得去下面打工了。
念及此,林水月忍不住歪头看他。
温时雪顺着视线垂眸,与她四目相对,有些看不懂她目光中的盈盈笑意。
“为何又看我?”
林水月实话实说,“这不是故地重游,又想到了你救我之情,所以特别感谢你。”
温时雪不解地问:“不是因为好看吗?”
林水月诚心点头,“嗯,好看也是一方面。”
一个人反复偷看另一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暗恋对方,要么纯粹欣赏,林水月属于后者。
“皮相而已。”
不止一次地从林水月口中听过这类话,可他不明白为何人类会在意一张脸皮一副躯体。
林水月心领神会。
对温时雪来说,他连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这些在外条件。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她懒得与他争辩,先把他哄住再说。
接着,林水月不死心地又转了几圈,将屋子里所有能从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确实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眼看天色渐晚,正如关映竹所说,夜间变数多,林水月准备吃个饭直接回房,静待明日到来。
房间里只她一人。
林水月无力地趴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把玩杯盏,倒也不是不困,主要是温时雪说会护她什么的,若真怕她被女妖惦记,应该会来吧。
那她就在这等他。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温时雪。
已是深夜,林水月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之中趴在桌上睡着了,对之后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温时雪站在院中树下,和往常一般抬首望着皎皎明月。
树上的桃花已所剩无几,嫩绿枝叶冒出新芽,夜风起,白衣肆意飞扬间,无意卷起地面薄薄一层粉白色的花瓣。
温时雪毫无知觉,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地享受这难得的一片宁静,直到视线飘过一朵花瓣。
他回过身,看到一人向他走来。
“温公子,你在这啊。”
关映竹原是来找林水月,无意撞见温时雪站在树下,也不好当做没看见。
温时雪淡淡扫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关映竹急忙解释:“是这样的,我给师妹带了膏药,对她脸上的伤口有奇效。”
稍加思索,关映竹只往前一步不好离得太近,随后将瓷瓶递给对方。
“若是方便的话,劳烦温公子替我交予师妹。”
温时雪没有回答,却伸手接过瓷瓶。
给谁不是谁,重点是对她师妹的伤有效就行。
“多谢。”
不知为何,跟温时雪独处时,关映竹很有压力,于是给了药便匆匆离去。
温时雪看了一眼手中瓷瓶,迈出一步。
林水月睡得正熟,并不清楚温时雪其实一直守在门外,此刻更是已经来到她面前。
脸上的伤啊……
想起关映竹的话语,温时雪不自觉地将目光锁在她的侧颜上。
虽然只有半边脸,可依旧可以看出擦伤严重。
皮相而已……
美丑都一样,反正左右不过是朵花。
可林水月在意他的皮囊,那她也会很在乎自己的脸吗?
温时雪忍不住探出根食指,轻点眉心,指尖缓缓划过眉眼、鼻尖、脸颊,一路向下,描摹出林水月脸颊形状的同时,感受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粗糙伤口。
确实伤得不轻,但也在慢慢好转。
那么她会疼吗?
温时雪被自己产生的想法惹得唇角抑制不住扬起。
他连死都不怕,竟会担心别人疼不疼。
太奇怪了,能有这种想法简直太奇怪了。
他决定从根源解决问题。
此时,阴暗的床底钻出一条丑陋的荆棘,爬到温时雪脚边停下。
这是温时雪特地留下的最后一根荆棘,本来只是觉得有趣,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
怕它乱爬吓醒别人,温时雪踩住荆棘要害,笑得纯良无害,声音温润如玉。
“可以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吗?”
他要杀了那只女妖,任何伤害林水月、伤害他精心养护的花的人和事,都该想到这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