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云府时还不到中午。
路上一一与认识的丫鬟仆从打了招呼,径直穿过前堂与庭院,来到府内的偏远客房附近,还没进屋,便远远地瞧见乌星河一人靠着树干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宝贝配刀。
“林师姐。”
乌星河迫不及待地想得到符咒,所以站在此处是特地在等林水月,没想意外撞见他们两人一起回来。
他跟温时雪虽没有直接接触过,却在关映竹口中听过只言片语,总结下来就是这两人的关系不太一般。
“你是跟他一块去流影阁的吗?”
林水月如实点头,“一个人出门不太安全,所以我找了个伴。”
接近温时雪是一方面,可这同样也是重要理由,上次在石洞中林水月就发现自己其实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可千万不能落单被女妖有机可趁。
乌星河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冲林水月拼命使眼色。
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乱作一团,所以乌星河他不喜掺和别人的感情之事,哪怕她本想帮忙给林水月打打下手什么的,此刻也随便找了个不靠谱的理由就遁了。
林水月一张嘴根本解释不清,见温时雪对此无太大反应,索性作罢。
屋内光线不好,林水月便取出芥子中的笔与瓷碟,坐在院落里的石桌前,犹豫着划破左手食指,将血滴在瓷碟中留作备用。
在见到她伤害自己的瞬间,温时雪满是找到自残同好的高兴表情,单手撑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水月。
“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林水月浑身蓦地一僵,想起在幻境见到的种种,简直恨不得把匕首给扔了。
“不是,我这是为了画符。”
温时雪瞥了眼石桌上摆放工整的符纸,“血符吗?”
林水月轻“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她的血唯有在符纸之上才能起到一丝作用,当然,她也曾就此事通过系统申请向时空局调查,谁知得到的答案就是“该员工体质特殊,适合在玄幻世界生存”。
所以当日在温时雪问起这件事时,她看着敷衍但其实不算骗人。
不过林水月觉得“体质特殊”可以,但是“在玄幻世界生存”就算了,她比较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家。
温时雪不再说话。
林水月认真回忆符咒的画法,笔随心动。
不过由于是初次尝试在外面画这类高难度的符咒,林水月速度不太快,生怕出错浪费符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时雪一直在看她,却只能见到林水月低着头的头顶。
他有些腻了,终是叹了口气。
“你要画到什么时候?”
林水月指尖一顿,停笔看他,杏眼微微弯了弯。
“快了,将桌上的符纸画完就行。”
因为价钱原因其实她买的符纸并不多,现在这么画得慢单纯地因为自己不熟练。
温时雪淡淡地瞥了一眼已经画好的几张符纸。
“为什么想要捉妖?”
“因为受人所托。”
林水月回答得言简意赅。
她口中的“人”不是他人正是时空局。
她才不是为了什么正义与爱,完全是出于自己的任务被迫跟着男女主走剧情罢了,在原著里,估计也有这段剧情,只是她没读过,自然不知道妖怪真身到底是谁,所以才会如此费劲。
“原来是这样。”
温时雪并无刨根问题的迹象,只是轻声回应道:“我也曾捉过妖……”
话语戛然而止。
林水月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毕竟在幻境里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或许是跟她待得时间有点久逐渐放松下来,温时雪也不知怎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没想得到的回应竟出乎他的意料。
眼底有笑意溢出,温时雪尾音略微扬起。
“原来你都知道啊。”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给林水月提了个醒,按理说,她不应该透露在幻境中见过温时雪的事情。
林水月立刻积极思考应对之策。
“梦见的。”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所有符咒皆被完成,她再次抬头对上温时雪的视线。
不过林水月是真觉得幻境跟梦境没有太大的差别。
“做梦啊……”
温时雪眼底笑意不减,“可以告诉我梦见什么了吗?”
林水月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脆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微加工润色一下,再慢慢讲给他听。
“也没什么,就是梦见我被妖怪追杀,然后遇见了你,我求你帮我杀了妖怪,所以我才活了下来。”
抛去中间部分不说,她所说的这些这些还真都一一对得上。
温时雪思忖几秒,不由得想起一事,“如此说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嗯。”
林水月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温时雪。”
重复的“谢谢”二字为她真诚的表现。
温时雪却觉得这个梦境不太现实,他不会因为对方说过几句好话就救人。
他只轻声道:“梦境而已,做不得数的。”
林水月愈发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啊。
分明是他自己挑起“救命恩人”的话题,可当她道谢的时候又往后退缩半步,像个别扭的小孩。
温时雪看了一眼林水月的手指,“不疼吗?”
话题转变得太快,林水月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还好。”
或许是次数多了,林水月只有在匕首落下的那个瞬间才会感受到一阵刺痛,“过几天就会好了。”
温时雪定定望着她指尖缓缓流出的鲜血,猩红刺眼,可同时又觉得她很适合做养料,树的养料。
等她死了,他想把她的尸体埋在树下,有这样特殊的养分,定会让来年的花开得更盛。
不过不是现在。
看见林水月低头认真处理伤口,作为试探,温时雪探出手指轻轻碰了下她受伤的食指指腹。
细碎不断的痛感扯着她的秀眉忍不住动了动。
温时雪对此感到好奇,“不是不疼吗?”
林水月下意识地摊开五指让他靠近,“是有一点疼,不是完全不疼。”
任何受伤的部位被人这样直接触碰,疼痛是在所难免的。
温时雪却并未移开自己的手指,而是一点点缩小与她的距离,轻柔地在她的指腹摩挲打转,直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温度传递给他,使他回忆起牵手的时光。
这样简单的肌肤相触温时雪并不讨厌,或许是从未尝试过,甚至还有些新奇与愉悦。
比如现在,就很喜欢。
还挺意外的。
她的手指分明看着脆而不坚,不知为何会令他产生这些感觉。
林水月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只要不是想杀她,都可以配合。
直到指尖的刺痛感不再,她低头一看,惊诧地发现匕首留下的伤口也消失不见。
温时雪松开缠着她的指尖。
林水月举着手指在阳光之下看了又看,由衷地感叹不愧是玄幻世界,连伤好的速度都飞快。
多亏了温时雪。
林水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虽然温时雪总是时不时地对她亮剑,但一码归一码,至少现在他挺正常的。
林水月认真回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得出个结论:还是得按照他喜欢的方式来答谢。
攻略疯子本就困难,更得在充分了解他的基础上,按照他的生活喜好慢慢进行。
好在林水月本就不爱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
“作为你医好我手指的谢礼,我为你束发如何?”
所为“束发”并非凭空捏造,承了他的恩情,林水月总得为他做点什么,思来想去,唯有束发最为合适,既不会太近也不会显得疏离。
“束发么?”
温时雪不解地歪头看她。
时间静默几秒。
林水月以为他不喜欢,立即换了个说辞。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个别的。”
只要别要她的命就行。
“束发就好。”
温时雪只是对她笑了笑。
“这个谢礼我很喜欢,林水月。”
喜欢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忽然很想知道,别人帮忙束发是何感觉,虽然用术法更简单。
林水月怔了怔,回了个“好”,便绕到他身后,踢他卸下古旧银色发冠,双手自然拢起他的白丝。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林水月多看了两眼,忍不住感慨这些头发很好看,谁让现在人均白毛控呢。
林水月抑制住乱七八糟的想法,心无旁骛地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直到不小心碰到了温时雪颈侧显眼的咒印。
她条件反射般的松开双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林水月总会不自觉地注意到那奇怪的咒印,但绝不会在没有对方允许情况下随意触碰,因为是真怕温时雪到时来一句“手不想要的话可以砍了”。
“无妨。”
兴许因为是她的手指,所以即使是碰到别处,也不会令人生厌,这就够了。
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也正是因为这样,林水月才有胆子再次靠近。
“那我继续了。”
温时雪轻“嗯”一声。
这次,林水月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倍小心。
也许是环境过于安静,不知不觉中,她的思绪又飘远了。
她想到系统所说的“特殊体质”。
其实比起这种需要依靠放血才能发挥点作用的“特殊体质”,她更希望拥有“言灵之力”,这样只需要第一次见面对温时雪说一句“喜欢上我吧”,说不定就有奇效。
林水月又回忆起系统给出的B级评分和15%的进度条,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虽然她觉得目前两人的关系够得上“朋友”二字,可谁知道,温时雪这病娇脑子里在盘算什么。
所以,关心他、理解他、取悦他……
她所做的这些真的有用吗?
真的会让温时雪对她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