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林水月彻底呆愣。
虽然明白反派不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可她从未在温时雪口中听说过任何关于他亲人的事情。
不过他怎么会把她看成旁人?
不至于认错吧,她也不是大众脸啊。
这件事尚未想通,林水月更是发现温时雪的现在的模样与当初在妖窟洞相遇之时完全无异,就连身上血迹位置都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个幻境把她带回过去了?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
林水月盯着他受伤的双眸静静看了几息。
万万没想到,那时他眼神受伤,居然是出自温时雪自己之手。
知道他不正常,没想到能疯到这种程度。
林水月悄悄叹气,再次抬头之时发现温时雪已经转身欲离去。
“等、等等。”
虽然是幻境,而且眼前的温时雪大概率不认识她,可林水月只认得她一人,所以除了跟着他别无他法。
闻言,温时雪耳尖微动,循着声音的稍稍侧目,声音清润温柔。
“有事吗?”
“我可以跟着你吗?”林水月脱口而出。
虽然这只是幻境,可一想到好不容易才与反派熟络起来,现在又回到初次见面的光景,林水月难免忐忑。
温时雪不解地歪了歪头,神情带着些许困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双耳却在认真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水月反应过来是她太过冒昧,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赖上人家的,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陇西镇的位置,我可以给你带路。”
很巧,林水月就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面对陌生人的主动示好,温时雪指尖轻轻覆上白绫,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蓦地弯起唇瓣笑了笑。
“那就多谢姑娘了。”
有点奇怪,他接受得太过干脆,按理说温时雪不应该先怀疑她的身份或是目的吗?
“不客气不客气。”
尽管心存疑虑,可林水月还是连连摆手,几步跟上去,在路过狼妖的尸体时忍不住替它默哀三秒。
所以说惹谁都不要惹反派,真会死的。
一路上,两人默契地没再发声,林水月虽然以带路为借口跟在他身边,可受不了这沉默诡异的氛围,于是随便找了个搭话的理由。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林水月绝不会再犯上次的错,
“名字?”
温时雪对此感到好奇,思考片刻,淡淡回道:“随你喜欢。”
无所谓名字,反正叫他什么的都有。
林水月思考几秒得出结论:也就是说只要不叫他真名,喊什么都行。
老实说,她还没碰过这种情况,况且她总不能真给对方起个别的什么名字吧,太不礼貌了。
眼看局面再次陷入僵局,林水月果断放弃,专心给温时雪带路,也正是因此,她忽然发现一件从未注意过的现象。
虽说温时雪视力受阻,可林水月记得在妖窟洞时他依旧保持敏锐,而此时此刻,他的方位感知弱得不像话。
林水月忽然想到妖窟洞初次相遇之时,他不会是因为迷路误打误撞进入洞窟了吧?
怪不得后来当她准确无误找到竹林的所在之处,温时雪会震惊得自言自语。
所以可不就是路痴嘛。
林水月:“……”有点离谱了。
温时雪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不过在蒙上双眼后,五感比平时要敏锐得多,所以才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呼吸急了些,心跳声此起彼伏,仿佛正处于紧张状态。
若她没有搭话说知道陇西镇的所在地也就罢了,可她偏偏主动为他带路,而他最不喜被骗。
思虑间,右手已经缓慢地抚上剑鞘。
感受到从角落里的吹来的一股阴冷之风,林水月不由得加快脚程,不出半个时辰便出了山林,来到一处小镇,便是温时雪一直在寻的陇西镇。
其实陇西镇与平康县就隔着几座山林,只不过妖怪割据地盘,所以才危险重重。
大抵是死了只狼妖起到威慑作用,因此他们这一路还算平稳。
到达陇西镇天已经完全黑了,可街边摊位林立,站于摊位边上的摊主手持自家商品正卖力地吆喝,来往的行人无数,场面不甚热闹。
林水月朝四处张望,快速熟悉环境,只是不知道他来陇西镇要做什么。
不多时,她只瞧见温时雪向行人询问“同心客栈”的所在处,林水月方知他要最终去的地方是何处。
手拎条鱼的路人是位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面对温时雪的礼貌问路,却露出狐疑神色地上下打量他。
“瞎子?”
路人故意将身子向后倾去,言语之间充满了嫌弃之意。
温时雪好奇地歪了歪脑袋。
林水月立即联想到山林中被杀的狼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挡在温时雪身前。
“这位大哥,我们是外乡人,刚好路过此处,眼看天色已晚,所以想找个客栈投宿,您可知同心客栈位处何地?”
面对她的笑脸相迎,路人果不其然地放下戒备心,同样是双眼上下扫视着她,不过这次却把同心客栈的位置透露给他们。
“多谢大哥好心指路。”
林水月笑得灿烂,根本不在乎路人是怎么看她的。
目的达成,为避免多生事端,林水月急忙牵着温时雪的衣裳离去,待到路人大哥的身影彻底没于人潮才松开掌心,悄摸地长舒一口气。
天边余晖散去,送来傍晚的凉风。
白丝轻扬,拂过深色咒印后又不经意地落到林水月的面庞,感受到痒意的同时,她一扭头,发现温时雪正“观察”着她。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方才怕我杀了他吗?”
明明看不见,却偏偏又敏锐的很。
这点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他说话确实不好听。”
林水月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先是真心发表了自己对于路人大哥的看法。
“不过天快黑了,找到客栈应该更重要。”
这只是林水月的猜测,但温时雪并未反对。
他抬手指腹轻触白绫,耳边回荡着林水月的话语,轻声感慨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啊。”
温时雪知晓自身方向感极差,只是他不清楚原来在找路这件事上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这么说起来,好像多亏了她。
杀人的话题被顺利地带跑偏,林水月悄悄松口气,可同时又总觉得她这样游走在危险的边缘,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玩没了。
林水月忍不住偏头看他。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待人温和有礼,正因如此,才与他偏执的行事风格形成鲜明对比,无端彰显出心底的疯狂。
攻略这样一个人,危险系数太高,也不知道时空局有没有给她买意外险。
察觉到身旁之人异常的情绪波动,明知是种畏惧,可温时雪却只浅浅地笑问道:“是到了吗?”
声音传进耳里的刹那,林水月立刻心虚地收回视线,脚上步伐不由加快,“快了,马上。”
据路人所说,同心客栈位于闹市,不出片刻,便找到客栈所在之处。
夜幕低垂,客栈内零零散散没几桌客人,唯有一愁眉不展的中年男子在焦急地来回踱步。
“仙长,您总算回来了。”
男子在看见温时雪真正朝客栈而来后后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不秒在瞧见温时雪受伤的双眼后却再次愣住,担心的神情再次浮于脸庞。
他朝温时雪的身后张望,只瞥见一面生的俏姑娘,可并未见到一直心心念念之人。
“仙长,我妻子呢?她没事吧?”
“是你啊。”
温时雪与此人显然是旧相识,在对方提到妻子后他伸手隔空取物,取出一只女人的残臂,直接递给对方。
“啊!”
男子条件反射地退至几米远,惶恐万分,仍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干什么!”
“认不出来了吗?”
温时雪歪了歪脑袋。
男子深吸一口气,仔细一看,发现那正是他妻子的断臂,“仙长,我妻子她、她……”
“嗯,死了。”温时雪是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接下话茬。
林水月好奇地看了一眼。
以尸体的腐烂程度,保守估计死了有四五天,这时候她怕是已经喝下孟婆汤重新投胎了。再以伤口的情况来看,要么死于凶兽之口,要么死于妖怪之手,结合男子一见面却唤温时雪“仙人”,八成是委托温时雪帮忙除掉妖怪救出亲人。
男子顿时面色煞白,隐约可见其浑身颤抖不已。
温时雪十分不解地侧耳“看”他。
“为什么要害怕?她不是你最爱的妻子吗?”
男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自然是因为心中多有亏欠。
妻子某日忽然失踪,世人皆知极大可能是山中妖祟所为,可他不想找人只觉得轻松许多,直到夜夜噩梦,梦见妻子的亡魂索命,他才设法请人去山中寻找妻子,只是没想到耽搁几天连具完整的尸首都不曾有。
男子什么也没说,握着荷包双手作揖行礼,“多谢仙长将我妻子的部分尸体带回,这是事先谈好的酬劳,都在此,请仙长拿好。”
“多谢。”
本就是场交易,两人交换了物件,此事算就此了结。
待男子走远,林水月回过神来,有些好奇地问:“你一直都在帮人捉妖吗?”
温时雪并未反驳她的任何字眼,“很惊讶吗?”
老实说,确实挺惊讶的。
林水月没吭声。
她也曾想过在没遇见温时雪之前,他平日都在做些什么,或许是以杀人为乐也说不准,万万没想到,他的行径竟如此地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见她不语,温时雪并未纠着不放,而是跟客栈老板开了两间房,并将其中一间给林水月住。
“这是谢礼。”
温时雪慢条斯理地解释,“按照你们的话说,我们应当是两清了。”
两清?
林水月恍然明白温时雪的用意,可她并不想要什么“两清”,她在这里举目无亲谁都不认识,能跟着的只有温时雪了。
“等……”
林水月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有冰凉的衣角缓缓滑过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