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手下这群蠢货的无礼,托伊小姐。”拉文德被带至餐桌前落座后,科波特率先开口和她道歉,“这群没眼力的家伙,肯定是把你当成在附近闲逛的游客了。不过话说回来,您这样的年轻女性大晚上独自出行,不会感到不安全吗?”
身为混乱与危险的始作俑者,怎么有脸问这种问题的。
拉文德在心里奚落,嘴上却很客气:“瞧您这话说的,这里有如此多专业的安保人士在,哪里还需要我自己带警卫?我相信几位的保镖也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另外两人,法尔科内与西恩尼斯,在一旁观察拉文德的神色,并未从中找到一丝他们最为熟悉的恐惧情绪。
今晚的冰山餐厅被全部清场,与其说是餐会,不如说是针对拉文德的审讯更为贴切。
配上餐厅里冷冽的灯光,外加墙角插满尖角的现代金属装饰,压迫感更加强烈。
不过这些体现出餐厅经营者残酷性格的装潢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拉文德的好胃口,她和来这里用餐的普通食客无异,只是细嗅面前奶油牡蛎馅饼的香味,赞叹厨师的好手艺。
这让宴会的主办人们感到迷惑。
他们听说拉文德身边随时都有安保队跟着,宁可牺牲个人隐私也要让贴身警卫24小时值班,应该是个胆小如鼠之辈才对。
可她不仅独自赴宴,甚至除了手机没带其他任何通讯设备——拉文德背后的某个守卫给科波特打了手势,表示已经用专门对付蝙蝠侠与罗宾们的信号检测器扫描过屋子,结果显示这里没有任何网络卫星设备。
她总不可能是真的觉得这些黑bang会保护自己吧?
捉摸不透的行为让哥谭资历最老的三个黑bang首领心生警惕,行为举止也更加客气,像是他们真的尊敬她一样,寒暄一番,斟酒碰杯。
拉文德在确认食物中没有苦杏仁味之后,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自从酒店与餐饮业劳动者联合会罢工之后,除了和迪克那次一起吃的卷饼,她的餐食就只有从超市买来的冷菜,或者安恩·吉里为她安排的减肥餐,生吃胡萝卜配黄瓜。
她吃这么多绝对不是因为食欲,只是因为餐桌上的高级食材在如今这个时候只有冰山餐厅才有,万一她今晚真的被谋杀抛///尸,法医们也可以从胃部残留物推断她今晚去的是哪家餐厅对吧?
拉文德在心中强词夺理道。
“看样子您对我们餐厅非常满意。”
“奶油的味道很醇厚,食材也很新鲜。”
“若是合您的口味,以后欢迎随时过来赏光。”
拉文德用餐巾擦擦嘴角,悠悠道:“那我该怎么预定座位呢?想来的时候,只要在市政厅提一次改///革,就能收到邀请函吗?”
法尔科内放下酒杯:“让您产生这种误会,实在是令人悲伤。只是因为阁下身边的人对我们有些过于提防,我们才用了这种不礼貌的邀请方式。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和您建立起能自由联络通讯的信任关系。”
“信任关系?”拉文德微微一笑,“如果我现在所面临的困难没有各位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我很愿意相信这话是真心诚意的。”
她顿了顿,见没人否认,继续说道:“法尔科内先生,据我所知,酒店与餐饮业劳动者联合会……也就是HERE,有三分之一的餐厅是在你们家族的地盘里的。科波特先生也是,没有你这个HERE最大捐款人的默许,这次罢工不可能顺利进行吧?可别告诉我您这是为了消除竞争对手,我们都知道这家餐厅的主要收入来源不是靠餐点。”
这番话让拉文德证明自己不是个花架子,至少那四年的区议员不是白干的。
法尔科内神色平静:“我们只是在支持市民们捍卫自己的权益而已。当然,我也不否认某些示威者的举动太过火,若是他们的游行使市政厅的各位感到困扰,我很乐意让手下去和他们谈谈——法尔科内家族愿意为朋友出力。”
拉文德大概能猜到这个“谈谈”会是什么情形,无非就是□□掠,提高保护费,让那些罢工者们不得不重新开张营业。
有必要时就化身人权斗士支持罢工,碍事时就用武力恫吓,所谓的劳动者联合会在他们眼里只是玩弄权术的工具。
但说实在的,和他们三人或者其中一人合作,使她头痛的罢工问题便能轻松解决,实在是个极富诱惑力的选项。
如果她没见过上一个和黑bang合作的官员的下场的话。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拉文德”为了增加选票,曾和哥谭市的服装销售业劳动者联合会合作过。
罢工这一招,她也有经验,也确实卓有成效。
结果就是,当时的市长感到了头痛,选择求助于黑bang。
橱窗的玻璃上被泼上难闻的动物血液,卡车工会的司机拒绝为她们运送货物,女店员的小孩们在路上被人揪住领子威胁,最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回去上班。
而在享受这短暂的胜利后,站在拉文德对立面的那位市长,在三个月后被发现手脚折断,全身扭曲地被塞进石油桶中沉在海底。
典型的黑bang作风。
而因为那位市长太过依赖黑bang的力量,在他死后甚至没有一个人有能力为他主持公道,GCPD前往调查时,所有痕迹都被清除干净。
这就是当黑手dang寄生虫的代价。
拉文德决心避免重蹈覆辙。
“很遗憾,我想我还没有足够的阅历和能耐做各位的朋友,那条捷径不适合我走。”
“你是想当我们的敌人吗?”
一直冷眼旁观的面具帮首领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西恩尼斯脸上的黑面具和面部皮肤融为一体,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长着眼球的骷髅。
他的脸上没有嘴唇,牙龈和牙根就这么暴露在外,牙齿之间还留着牡蛎的残渣,温和香醇的意大利菜被他吃出了生啖血肉的动静,让拉文德有一种随时会被他剁碎成食材的错觉。
这就是另一个极端,完全拒绝合作也同样会被报复。
她必须得找到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平衡点。
拉文德放软语气,表示出退让的意思:“诸位,我拒绝这个提议并非出于敌意,仅仅是因为我太过胆小。在经历了今年选举的那场风波后,我就变得非常怕死,生怕自己像法尔科内先生的那位候选人朋友一样心脏麻痹而死,或者像科波特先生支持的那位一样因为交通意外而死。哪怕是现在,我也在随时遭受着死亡威胁——根据安保队所说,我可是经常收到带炸弹或者神经毒素的包裹呢。”
这话让众人神色微变。
他们为了应付拉文德而暂时联手,内部可并非铁板一块,谁知道拉文德遭受的刺杀是不是他们其中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干的?
法尔科内略微不满地看向最具嫌疑的暴力狂西恩尼斯,科波特则摊开手:“说不定是阿卡姆那群疯子的残党干的呢?今年选举时的暴力事件也有他们在出力。”
“确实,考虑到阿卡姆的特殊性和不怎么光辉的历史,也许真的全是他们干的。”拉文德装作深以为然的样子,“但市民们和我的赞助商们可不这么想。因为要是我因为非自然因素死亡,我们哥谭市第112届市长选举的选举人将会一个活口不剩。多么可怕的事实!在美//国史无前例的惨剧,民主共//和制度的崩坏,选举法被公然蔑视!”
“怎么,你打算变成幽灵到公众面前做这番演讲吗?”西恩尼斯发出怪笑。
“不,我可没有通灵的本事。我所转达的,是我的朋友,州财政部长先生的意思。”
这是拉文德自上任市长以来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
她最大的后台,今晚只身赴宴的底气来源,出身自名门望族的新泽西州财政部长,年纪轻轻就官居要职的青年,也是科波特和法尔科内暂时对她客客气气的最大因素。
只有西恩尼斯不吃这一套:“狐假虎威。一个弃子罢了,我可没见到来自州政府的人来哥谭慰问过你。”
或许这也是另外两人猜测的,只不过被黑面具提前说出来而已。
“或许真如你所说吧。”被戳中痛处的拉文德并不气恼,“但就算是弃子,也是会被利用所有价值的。比如说,如果我死了,按照部长先生的设想,州政府会有理由让联邦探员和国民/警/卫队进驻哥谭,哥谭将由州政府全面接手管理。部长先生一直觉得新泽西州各个城市的自主权过于庞大,若是哥谭出现选举人全部死亡这一前所未有的局面,他的改//革也就有理由启动了。”
眼见几人开始各自打算,她趁机煽风点火道:“如果是法尔科内先生,应该有办法应付过去吧?毕竟您是意大利移民的核心人物,手握选票的您就算在国会也吃得很开,州议会自然也不在话下……但是科波特先生呢?哥谭市局面被全部洗牌,您和您的区议员朋友也会很头痛吧?西恩尼斯先生您也是,联邦探员对武器走私交易的管控可不如哥谭市海关局宽松,大家都会受影响的。”
“如此一来。”她沉声道,“诸位应该不会怀疑我的诚意了吧?我所求的很简单:活下去,以及顺利度过任期。”
三人交换眼神。本就不是齐心协力的合作关系,如今因为她的一番话出现裂缝。
“你的要求是?”
“很简单,只要诸位什么都不做就好了。HERE那边,我希望不要再有黑bang插手;至于我为了兑现选举承诺而做出的一系列举动,请放心,不会触及各位的利益。几位的主要运输途径是卡车和航运对吧?我接下来做的一切,仅是局限在铁路行业。从提出议案到市议会审批,需要好长一段时间,足够各位及时调整’公司业务’了。”
说完这些,拉文德从她的座位上站起身,借口称是去卫生间,给几人和他们的助手一个商量的空隙。
她站在洗手台前,发现自己面色潮红,手心也全是冷汗,显然是高度紧张所致。
她摸摸自己的xiong口,徽章已经和自己的皮肤升高到同一温度。
夜翼应该听到所有的对话了吧?
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自己。一个虚张声势,向恶势力妥协的政治秀演员?
真要这样的话,那也无所谓了,她的生存之道就是如此,不会因为在意夜翼对她的看法而改变自己。
只希望今晚的对话不会影响到他研究阿笠博士道具的工作态度。
当拉文德回到餐桌上时,三位首领已经有了答案。
“让我们和平共存吧,市长阁下。”
几人站起身,一一握手拥抱。
“幸好不是吻手礼。”拉文德心想,“我可不想被黑面具的牙齿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