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人?!
躺在地上装死的杨窈若吓得心头狂喊,“赵夙!赵夙!”
【我在。】
“你不是说了背书、听你讲课,你就救我吗,现在他们要把我卖了。
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想当奴婢,现在就这么苦了。呜呜呜,你说好的,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我指定没活路了。”
【别急,先听完。】
总之,杨窈若是被吓坏了,脸更白了,身上还在打冷颤,看着更像是要死了的德行。
眼见那个语气颇为瞧不起人的刘婆子一副被气到要走的样子,旁边站着的一个胖女人连忙小跑到杨窈若的身边,拿起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摆就大力往杨窈若脸上搓,丝毫不顾忌她是否会疼。
杨窈若只觉得自己脸皮都快被擦掉一层。
胖女人谄媚道:“刘姐姐,你快瞧着,我这好侄女当真是个好货色,我们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哪敢骗你呐。她身上没病没伤,就是饿得久了点,等喂点吃的,保管就活蹦乱跳。”
刘婆子本是懒得理会,可真瞧见了杨窈若的真容,眼里迅速闪过惊艳和震色。然而她多年功力早练就了一副不动声色的本事,越是中意的好货,越是不能显露。
只听刘婆子一哼,半耷拉着眼皮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轻飘飘道:“哦,倒算平头整脸。说说吧,什么价?”
胖女人看向先前讨好人的中年男人,男人伸出五根手指头,赔了个笑脸。
刘婆子点点头,神色尚可,“五贯钱,倒算公道。”
“不不。”男人急了,火急火燎解释,“五贯哪够,买个笨手笨脚的婢女都得十贯了,我说的是五十贯。”
“嗯?”刘婆子听了,险险跳脚,掰起指头就骂,“好你个杨壮,当是在梦里不成,养个侄女就想一步登天?五十贯,亏你喊得出来,她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中年男人牟足了劲要证实杨窈若值这个价,“我听闻坊里的花魁娘子都要一百金,凭我侄女的容色,怎就不值五十贯了?刘婆子,你也未必要把她卖去做婢女,只要值钱,卖去哪里都使得。”
眼前巴不得把杨窈若卖去火坑的,显然便是她的伯父,她身边的胖女人是伯娘,至于站在柴房门前面容白净,但举止畏缩的则是杨窈若的堂兄。
这一家子怕被村里人嘲讽,连夜请了人牙子刘婆子。
杨窈若躺在地上,心如死灰。
“赵夙,你是不是帮不了我?算了,我不为难你了,何必连累你心生愧疚。”
她在心里说得诚恳,面有哀色,仿佛全心全意为赵夙着想,他却察觉出不对,好笑地弯唇。小女郎这是准备以退为进,虽说手段颇为粗糙,可能用的灵活不令人生厌,委实是天生带的,叫他看着倒是有几分可怜可爱,不似养在宫里的几个子侄,心计手段耍得层出不穷,却没点眼色,叫人瞧着心烦。
【尚有余地。】
两人心声交流,旁边那波人也不遑多让,争得急。
“十贯,不能再多了。”
“四十五贯,凭她的模样,您亏不了!”
“十五贯。”
“四十,四十贯,真不能再少了,我养她这么久,米面钱也费了不少不是?”
“费了米面钱能养得这般瘦?我都怕买了她半路死了,一口价二十贯,爱卖不卖!”
“要不你我各退半步,三十贯如何?再低我也不卖了,还不如留在家里头当个婢女用。”
“成吧,三十贯,你我写下契书,三日后我来接人,记得喂点吃的,真要是饿得不顶用了,我刘婆子可是不给钱的。”
他们三言两语就定下杨窈若的来日,良籍变贱籍,世代皆为贱。
刘婆子半蹲身子,爱惜的摸了摸杨窈若的脸,好似在摸她藏起来的金子,“杨家小娘子,再挨个几日,婆婆就带你去过好日子,吃不完的白米炙肉,衣裳呐也都是丝的,那样的日子才衬你的好颜色。”
杨窈若死死闭着眼睛装死,心里吐槽起来,“骗人精,信你我是傻子!”
【你不怕?】
“怕得要死,但难道胆子小就好骗吗?”杨窈若对这个论断表示气愤。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他们应该全都出去了,杨窈若松了口气,躺的姿势放松了些,不似方才那般紧绷。然而没等她起身,脚步声去而复返。
“贱蹄子,装什么死?”一股大力揪住杨窈若的耳朵,直到把她从地上拖起为止。
耳朵传来火辣辣的疼,杨窈若睁开眼,能做这种事的也就她的好伯娘了。她捂住耳朵,眼睛泛起生理性的泪水,恐惧的望了眼伯娘那只犹如蒲扇般粗糙的大手,“我没装,实在是太饿了,没力气。”
“哼!”伯娘一身肥肉,稍一动作就连带着肉也跟着颤动,她上下打量杨窈若,的确是快死的虚弱模样,“谅你也不敢骗我。得得得,快起来,灶上还剩了半碗饭,你捡了吃去,再煮点卵花汤,烙些饼,为了你的事,我们连晚食都没正经用。”
明明是要把杨窈若卖进火坑,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盯着伯娘痴肥的背影,杨窈若气得直揪衣服。
伯娘突然回头,语带威胁,“别偷吃,要让我抓住了,呵呵。”
杨窈若不敢反抗,低头应了,瞧着便唯唯诺诺,伯娘也放下心。黄毛丫头一个,见天的打,估摸着早把她胆子打破了,能有什么好忧心的,遂满意离开。
【他们平日里都是如何行事,你细细同我说。】
“哦。”杨窈若精神萎靡,慢吞吞的爬起来,边朝灶上走,边跟赵夙仔仔细细把伯父伯娘,甚至是里正及四邻的脾气秉性,素日里如何行事都细细说了。
说话间,饼已经烙好,卵花汤也快好了。杨窈若偷偷往门外望,人影子都瞧不见,以至于她的行为大胆了起来,把未经清洗,全是“原始”痕迹的鸡卵壳也扔进去煮了煮,直到把卵壳外的东西都煮进去才捞了出来。
“吃吧吃吧,让你们饿我打我,满嘴喷粪去吧!”她目露凶光,碎碎念的咒他们。
亲眼见证她幼稚行径的赵夙无奈扶额。
【这样做于事有益?】
“无益。”她咬牙抬头,目光亮得很,灶上跳跃的火光将她照得鲜亮,“但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