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缘很懵。
看见飞身朝她掠过来的那两道人影时,她第一反应是跑。但她十六岁的身体虽说不上弱,也远不可能强到速度比那两人还快。
这会檀秋祝摁住了她的左肩膀,檐如岁捏住了她的右胳膊,她夹在两人之间,感觉自己要被扯碎了。
她真怕这两人突然问出来一句——“你跟谁走?”
依照怨气值面板的数据来看,她哪个都得罪不起。
这样诡异的僵持了好一会后,离清缘身子一震,用力一甩,把自己的肩膀和手臂从二人手中解救出来,喊道:“停,停,停!”
“你们要打也别在大街上打。”离清缘叹了口气,指一指不远处正挤了一团围观的长安城居民,说,“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吧?”
但显然,这两全自动扯头花的男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这俩一个抱着臂冷哼,一个勾着唇哂笑。
“打完没啊?”那边围观的居民朝三人喊了声,“就这么结束了?这不还没分出胜负吗?”
“哎——你串频了,瞧这一女两男,肯定不是战斗话本,继续打什么打?”旁边站着的另一名女子拍了一下刚刚喊话那名居民的肩膀,喜滋滋道,“一看就是修罗场话本啦!”
长古大陆是修仙世界,虽然长安城以凡人居民为多,但他们对于咒符术法并不陌生,这离清缘知道,但...他们未免也太看热闹不嫌事大了吧?!
离清缘觉得不能再让二人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在心里思忖一番,而后伸手去扯了檀秋祝的袖子,仰头小声道:“表哥,求求你了,你先回家吧,我和阿岁说。”
或许是这个“家”字取悦了檀秋祝,他答应了。
但他走时,给离清缘理了理衣襟,冰凉的手指从她后颈处轻轻划过,激起一片颤栗。
檀秋祝柔声说:“好,别让我在家等太久。”
一旁的檐如岁冷哼声就没停过,眼刀一记接一记飞过来,若不是离清缘一只脚还死死踩着他曳开的衣摆,这人肯定已经又一把竹笛劈过去,开打了。
……今天也是为了拿回力量好想死的一天呢。
“你对他态度可比对我好多了。”檀秋祝离开后,檐如岁拽出被离清缘踩住的衣摆,一抬下巴阴阳怪气道,“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让你求上我一回。”
虽然精神看起来没上一世正常了,但檐如岁总体应该还算心理健全,不至于疯得太厉害。
毕竟……他应该还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是特地设计他殉情的吧?离清缘看了脑海里的面板一眼,发现檐如岁自从见到她起,怨气值竟已从100%掉到了70%。
这么快?
要知道她和檀秋祝磨了这大半个月,对方也才从100%掉到了95%。呵呵,果然是檀秋祝这死抖s的问题。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离清缘伸手推檐如岁往前走,示意他进食肆里说话。
“什么?”两人在边角找了个位置落座后,檐如岁放出一只隔音蛊虫栖在屏风上,高贵冷艳瞥她眼,问道。
离清缘一扬眉,神色笑眯眯的:“恃宠而骄啊。”
她此言一出,檐如岁一霎间面颊竟都有些发烫,半晌才哼一声,说:“谁宠你了?我那是人好!”
“对对对,你人最好了。”离清缘憋着笑,像给猫咪顺毛,“我们阿岁,全南疆第一好人。”
这话虽是顺着檐如岁说的,但平心而论,她上辈子四个前夫里,若真要论起来,檐如岁确实是个好人。
一个会开医馆救济百姓、收养流浪动物的好人。可好人嘛……心思总是少一些,以至于用他证道时,离清缘难得有了三两分愧疚。
“你真要嫁给那疯子?”檐如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打断了离清缘的思绪。
离清缘闻言,微抬头看他,轻声答:“不然呢?谁叫那时他们都说你死了呢?”
檐如岁重生的时机不太凑巧。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百年毒潭里陷着,用最快的速度花了快一天时间脱身后,匆匆赶回落风村,离清缘却已上了镇妖司的车马,走了。
但,一提到死这个字,檐如岁握着竹笛的手忽都有些发颤。
他眼形似柳叶,但却较之一般的柳叶眼稍圆宽,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轻灵。这会他认真瞧着离清缘看,眼底竟是无知无觉泛了红。那双手也不受控制地、无知无觉地往前伸去,轻抚上了离清缘的面颊。
“活着……还活着……”檐如岁喃喃自语道。
看起来是真不知道前世殉情的真相。
离清缘放了心,自己也伸手攥住了檐如岁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更亲密地贴合在自己右面颊上,声音清凌凌的:“阿岁,你先回南疆去,好不好?”
她一双灵狐似的眸子含笑盯着檐如岁瞧,语气也轻柔似诱哄:“你相信我,我自己能处理和表哥的事,等我处理完,就回南疆去找你。”
“那你会嫁给他吗?”沉默半晌后,檐如岁长如小扇的眼睫颤了下,轻声问。
“当然不会了。”离清缘眼睛都不眨一下,用右脸颊蹭了蹭檐如岁的掌心,语气俏皮,“而且,要是我真走不了,你会来抢婚的——对吧?”
“叮”——脑海里的怨气值面板竟诡异传来提示音,离清缘看见檐如岁的怨气值数标由红转黄,已掉到50%。
……啊……这掉的速度,让她有点欺负好人的心虚感了。
*
檐如岁走了,但他给离清缘留了些蛊虫下来。
“这些给你。”脆弱情绪收束,檐如岁一抬下巴,扔出一个白玉盅到离清缘怀中,还是那副死傲娇样,“太高阶的蛊虫你那破水平驾驭不了,只能给你些自保的。”
回忆结束,离清缘从城门离开,本不想那么快回檀秋祝的府宅,一回身,却又见镇妖司车马候在她后面。
这会来的不止灵马和双辕车,还有镇妖司的人。对方一身黑衣站在车旁,对她毕恭毕敬做了个请的手势。
……死檀秋祝,灵马自己就会走,还要派个人来看她,这么怕她偷偷跑了?
离清缘无奈看这人半晌,终究是上了马车。
她初一落座,那白雪纸扎成的骏马就开始迅疾狂奔,往朱雀大街尾端的府宅驶去。
府宅门口,檀秋祝已经在那侯着了,似乎天色又有些落雨,对方又持着那柄标志性的深红八骨伞,朝她缓步走过来。
“表哥。”离清缘叫了一声对方,一扫刚刚马车之上烦躁神色,轻快道,“我已叫阿岁回南疆去啦。”
檀秋祝嗯了声,而后抬起袖子,轻轻擦拭她的右脸颊。这雨是离清缘上马车之后才下的,她面上并未沾染雨水,因此她抓住檀秋祝的手腕,摇头说:“我没淋到,没事。”
“脏了。”檀秋祝动作极为轻缓地一根一根掰开离清缘攥着他手腕的手指,自己的指腹又抚上她那右脸颊去使力揩了揩,难得蹙了蹙眉,“怎么擦不干净?”
……哦,她知道了 ,她刚刚用右脸颊蹭过檐如岁的掌心。
这人果然留了眼线在那看,还好檐如岁放了隔音蛊虫,不然听到她怂恿檐如岁来抢婚,这人不得当场把她掐死啊?
“那便只好这样了。”长长一声叹息后,离清缘就感觉眼前的檀秋祝单手往她腰际一揽,她猝不及防撞进这人怀里,还有点晕乎地一抬头,右半边脸颊就被倏地压下一个吻。
哎——
离清缘瞳孔微睁,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那吻虽落在脸颊处,却压得极重。酥麻感刚从尾椎触电般窜起,檀秋祝冰凉的唇就又落在了她的额头、眼下、鼻尖乃至唇角。
而后,他伸出一根食指,把比唇还要更冰凉的指尖抵在了离清缘的唇珠上,柔声问:“可以么?”
……她说不可以有用吗?答案当然是没有。
因为下一秒,檀秋祝的手就掌住了离清缘的那一段后颈,将她压在了马车门边。
细雨飘飘摇摇倾落,那柄红伞也被抛却在地,委落雨水中。满街寂静里,只余檀秋祝很低的一声笑——
“张嘴。”
*
夜深风来,离清缘伸手摸了一摸自己被咬破皮的嘴唇,心想檀秋祝是狗吧。
好在对方可能是亲开心了,怨气值掉了五个百分点下来。对于檀秋祝这种棘手的角色,已经是个很大的进展了。
她被亲得双腿发软,比那天在八角楼阁的阶梯上还要狼狈。檀秋祝捏着她的后颈,极具掌控欲的一个姿势。他眯了眼问她:“阿缘,你会嫁给我的,对吧?”
是会不会,不是愿不愿。
离清缘能说什么呢?她当然只能揽住檀秋祝的腰,把脸贴在对方胸口处来掩饰自己现在脸上写着的“你是不是有病?”
“当然啦——”离清缘口中虽这么答,但大脑却飞速运转,搪塞出了句,“但表哥,我才来长安这些天,下月初三便喜宴,是不是太急了些?”
“嗯?”檀秋祝挑了挑眉,倒是笑了,“无妨,我来准备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檐如岁:我的精神状况和檀秋祝这b比起来简直是情绪稳定得可以封神啊!
作者(目移):希望你知道殉情只是缘姐的谎言时候也可以继续情绪这么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