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非常寒冷,林樾穿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没怎么出过门,只在晚上又偷偷出去过几次。
冬天里没有农活,大家都闲在家里。上次几个婶子和大娘来看过林樾和孩子后,对林樾的印象都挺好的,经常拿着针线过来串门。
说是串门,其实更多的是来照顾一下林樾和两个孩子。
产妇不能做的事,只要不麻烦,她们顺手就帮着做了。孩子该喂奶了,就吩咐在场的媳妇子去帮着热羊奶。看到水缸里没水了,等婶子们回了家,吩咐一声,傍晚时就会有半大的小子过来帮着把水挑满了。
以前的原主不爱交际,大家和她接触的也少,还真有些人信了孙红梅的话,觉得林樾是个拎不清的。
不过现在相处久了,她们就发现林樾的性格和她婆婆说得一点也不一样,虽然变化有点大,但也没有人往别的方面想,只以为林樾刚生了孩子,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人变得通透了。
林樾见没有人对自己的改变有质疑,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林樾受了别人的帮助,心里是非常感激的。她也想要回报大家,想到空间里的菜拿出来不好解释,就经常炒些花生和黄豆放在炕头上,让婶子们来的时候可以当个零嘴吃。又在水里悄悄滴了灵泉水,怕被喝出端倪,稀释了再稀释才敢拿出来招待大家。
张大娘见林樾又端了一碟花生出来,认定了她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又开始念叨:“小月儿呀,快过年了,你把花生放起来,等过年的时候用,别拿出来给我们糟蹋了。你炒的这个黄豆就很不错,我们吃这个磨磨嘴就很好了。”
大队里不太种花生,算是个稀罕物,一般人家都不舍得吃,要留着换点粗粮或者过年的时候拿出来招待客人。
“就是就是,林樾你也太大方了,咱这些人天天过来串门子,你还有啥好客气的,哪还用得着招待了。”
金阿姊用手上的缝衣针挠了挠头皮,她话虽那么说,还是麻溜的伸手把一大半的花生全装进了口袋里。
林樾笑着说:“我之前在菜地里种了不少花生,我家离着菜地近,我又常过去浇水,可收了不少呢。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拿着给婶子们解解馋。”
原主申请的自留地就在自家附近,之前她这里少有人来,也没人见过她那菜园子,现在林樾怎么说都行。
“哎呦,你这小衣服缝得可不行啊,小孩子皮肤娇嫩,针脚要缝在外面,才不会磨得疼。”金阿姊占到了小便宜,变得十分殷勤,伸手要拿林樾手里的针线教她缝。
别看金阿姊一脸沧桑的模样,其实也才三十出头,没比上一世的林樾大出多少。她上面没有公婆兄弟帮衬,下面还有两个小儿子,日子过得非常苦。
虽说爱贪点小便宜,但是她勤快能干,人也热心。林樾知道她这是拿了自己的东西,觉得过意不去了,就由着她把衣服拿过去,凑到她身边听她讲解。
金阿姊一边教林樾怎么缝,一边叹气:“孩子马上要出月子了,连件能穿的衣服都没有。你婆婆不帮着张罗,让你这个没出月子的人动针线。真是狠心肠。”
又嘲讽的笑了一声:“不过她那样的人,你也指望不了她什么,这孙子孙女都快出月子了,她这个当奶奶的,除了上次过来闹了一顿,后来是不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吧?更不用说往这边送一点东西了。真不知到她和张志伟两口子是怎么想的,一点也不把灰狗子当儿子待。”
灰狗子是张远东的小名,林樾不管听到多少次都觉得很尴尬。
说到张远东的过去,大概村里每个人都能八卦上几句。
张小灰狗小时候过得很不好,张志伟和孙红梅都不喜欢这个大儿子,村里人对他的印象就是一头又长又乱的头发,几乎能遮住半边脸,衣服什么时候都是又旧又破的,而且一直到十几岁的时候长得还是又瘦又矮,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张小灰狗虽然没有爹娘管,但是家里的活可没少干,他还没个大人腿高的时候就要帮着干活了,后来更是像拾柴火,打水,洗衣服都是他的活。
没娘疼的孩子从小就比别人受欺负,村里比他小的孩子都能上去欺负他两下。不过人家八岁以后就再没受过欺负了,因为打架够狠,很快就在孩子里面成了老大,再也没人敢招惹他。
村子里很多人见他可怜,都比较照顾他。又他大伯的看顾,他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张小灰狗懂得感恩,经常会跑到别人家里帮忙。孙红梅又因为这事没少打骂他。
帮别人家干活要挨打,收了别人的一口吃的,一件衣服也要挨打。
55年的时候有人来村里征兵。
村里的人都是经历过战乱的,谁都不愿意让自家孩子去犯险。孙红梅是第一个响应的,铁了心要把张小灰狗送去当兵。
那年张小灰狗才16岁,长得瘦瘦小小的,大队长张志强觉得他可怜,还想再劝劝,孙红梅就绕过了村里,悄悄的给他报上了名。
来征兵的负责人觉得这个名字实在不好听,要给孩子重新取一个名字。孙红梅说:“俺没文化,但是俺就觉得这个名字好。都说贱名好养活,俺觉得一点都没错的,你看俺家灰狗子身体多结实。”
过了很多年,她这句话还在村里流传。
还是张志强看不过眼,让当时在城里读高中的大儿子找了他们学校的老师,给张小灰狗起了现在的名字。
林樾当时听说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这个年代,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有不少,但是这么磋磨自己亲儿子的可真不多见。
要说这两口子不喜欢孩子吧,他们对后头生的三个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金阿姊见林樾脸上神色有些不对,尴尬的笑道:“我这不是听你公公婆婆这么叫习惯了,刚才顺嘴就叫出来了。侄媳妇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又找补道:“不过你男人也是个厉害的,你看你婆婆家现在扩建的房子,还有现在的小日子能过的好,还不都是小灰子的功劳!你看看,咱村里多少去当兵的,不都没两年就回来了?只有他能在部队里留得住,津贴还一年比一年多。虽说你婆婆是个丧良心的,但是好在也分家了,你往后的日子指定能越来越好的!”
林樾笑笑,她一点也不觉得分了家就能摆脱她那两个公公和婆婆。
张大娘听金阿姊说了这么多孙红梅的不是,一句也没跟着附和,还把话题转移开了:“你给两个娃想好名字了吗?这都快出月子了,至少也要先起个小名叫着的。”
林樾笑着说:“您天天催我,我哪里还敢拖呀。想好啦,哥哥就叫张凌山,妹妹叫张凌寒。”
金阿姊问道:“他们这一辈应该是先字辈吧,怎么没给男娃按辈分来?”
林樾笑笑没说话,张先这两个字就很好听,但是要再加一个字,她就觉得没那么好听了。
小田村张姓的人家都是同宗,男孩子多是按照辈分取名字的,也有不按辈分,随便起的,就是不太多。
张大娘把名字放在嘴里念了两遍:“没按辈分起名也不是大事,不过他们爹的名字就是另起的,这两个孩子的名字又这么像,就怕村里会有人有意见。改一个吧,别让人家说嘴。”
林樾想了想,好像真的有点要单独排辈的意思,就又说了个名字:“要不老大叫张万里怎么样?其实我还是想等孩子爹取的,就怕我取的名字他爹不满意。”
金阿姊笑说:“长征二万五千里,张万里挺好,忆苦思甜嘛。”
小万里和凌凌长得很快,五官已经长开了,脸上肉嘟嘟的,已经不是刚出生那会皱巴巴的模样了,两个小家伙白天也不是一直在睡觉了,这会两个孩子就是醒着的,也不哭闹,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到处看,还伸着小手小脚乱踢乱蹬。
林樾把两个小家伙摆成趴着的姿势,让他们练习一会抬头。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逗弄两个孩子,刚才替张远东不平的那点心思很快就散了。
张大娘没有和金阿姊一起回去,她等人走了,又和林樾说起了孙红梅的事情。
“你也别怪你婆婆心狠,她也是有苦衷的。她对小灰子不好,我们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村里的老人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说她半句,就是因为她自己也是个苦命的。”
林樾一听,这是有八卦的节奏啊,她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张大娘。
张大娘见她这个样子,气得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这是想听我跟你说点什么?她好赖是你婆婆,我还能跟你这个小辈讲古你婆婆的坏话吗?你可真敢想!”
林樾被拍了一下,安稳的做好,不甘心的问:“你不是要和我说我婆婆有多不容易嘛,我也没想听别的呀!”
张大娘道:“对,而且我已经说完了。”想了想又嘱咐道:“我和你说这个,也不是想劝你好好对你婆婆。她可不可怜的,也不是你的错,不是她磋磨媳子的借口。我也不是那些老古板的,觉得媳子就不能对婆婆有怨言,你得找对了方法,不能让别人觉得你不孝顺。像你上次那样,得亏有刘金凤胡搅蛮缠的给你蒙混过去,不然你敢对你婆婆动手,还不得让别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这些话王秀香前些日子也说过,林樾知道张大娘这是真心为了自己好。她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赶紧点头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