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老板谄媚地说道:“小仙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葵颔首,让薛宇留下来看好晚欲雪,要是敢逃跑,就一剑杀了他,不必留情。
薛宇心惊,他知道云师姐脾性向来不好,但没想到会如此凶狠。
不由得对虚弱少年产生了好奇。
他与师姐有什么过往么?
怎么从来没听师姐提起过呢?
侧屋间。
药老板看着云葵眉心,信心满满。
他就知道云葵一定会来制药坊,就凭她眉心上那道忽闪忽现的银色额印。
那是合欢咒,又称生死灵契、主仆契约。
这道咒印运用之地比较隐晦,勾栏之地为了留住客人、满足客人的癖好心理,又或者牟取暴利卖出高价,所以就创造出了这种灵契。
灵契一旦成立,此生就无法消散。一方可以指使另一方做任何事情,包括一些难以启齿的特殊服务,而另一方则必须完全接受服从,不得违抗。若有违抗,将会受到严重惩罚。
同时,如果施咒者受到生命威胁,中咒者也会有相应的感受。这也说明,如果施咒者哪天不幸去世,中咒者也会死亡,但相反地,中咒者死了,施咒者却不会死亡。
在遇到危险时,中咒者也要随时保护施咒者的生命安全,因为只有施咒者活着,中咒者才能活。
而这种咒印的最初作用,就是为了满足一些变态的心理需求,金主们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很听话的奴隶,何乐不为。
云葵甚感无语,她才不是变态,也不需要晚欲雪这种碍眼的奴隶,她看见他就心烦,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既然无法消散,那我杀了他就行了。”云葵无所谓道。
只要另一方死了,这道咒印就会自动消散,而且晚欲雪死了,云葵也完全没有顾虑之忧,这法子简单粗暴。
药老板说道:“确实可以,但适合施咒者脱咒时使用,中咒者不得对施咒者造成任何威胁,要是违背了,也会受到反噬。”
“什么反噬?”云葵问道。
药老板道:“不清楚,那得看施咒印想怎么惩罚中咒者了。”
云葵想起药老板曾说晚欲雪出身于烟柳之地,想来这咒印就是从那种肮脏的地方带出来的。
云葵恍神想着,突然察觉不对劲:“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终于问到重点了,药老板笑眯眯地说道:“小仙长,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懂吗?你真是不幸,竟然成了中咒者,这么多年来,你可是第一个。”
金主买奴隶,向来金主为主,奴隶引颈受咒,而云葵却恰恰相反,她居然成了中咒者。
云葵震惊,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什么?
她不能杀了晚欲雪,还要听他使唤自己。
那怎么行!
云葵气急败坏,完全不相信,“你该不会是为了讹人,编出这些谎话来诓骗我吧?”
“小仙长不相信也可以试试,我就这么说吧,那药人活不了多久了,你的生命也该到头了。话我是撂在这了,你大有时间可以等。”药老板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云葵回想起方才的一幕,晚欲雪自残,划伤了左手臂,而此时此刻,她的左手臂也有一条伤口。
那两条伤口,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
难怪她杀不了他。
天啊,创造这咒印的人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啊,真是想赚钱想疯了。
玛德,她严重怀疑药老板为了骗她花钱编出来的谎言。
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杀不了晚欲雪。
少女痛心疾首,排除老板想要讹人之外,会不会是晚欲雪故意的,毕竟她之前拿剑杀他,他表现得太过冷静淡漠,仿佛早就看惯了生死。
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晚欲雪这人小肚鸡肠,惜命得要紧,她了解他的性子,之前她就因为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他衣服上,他轻轻掸了掸袖子,就命人将她赐死了。
况且药老板说中咒者不能对施咒者产生居心叵测之心,一旦产生,就会受到施咒者的惩罚。要真是晚欲雪故意给她下咒,那她杀他的时候,以晚欲雪的性子,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受到来自施咒者的惩罚。
这就说明晚欲雪也不认识这咒印。
想到这里,云葵松了口气,世界之大,她就不信找不到破解之法。
她好不容易重生,可不能因为晚欲雪给毁了,都死了99次,这次无论如何也不想死。
想到这里,云葵自我安慰道,先把人带回去再找法子解开这破咒印。
断不能让晚欲雪成为自己的软肋。
云葵想到晚欲雪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死都死不了,她还要确保他的生命安全。
淦,全是为自己积德了。
云葵黑着脸说:“那个奴隶多少钱?我要了。”
药老板眼睛一眯,“五百块灵石。”
“你怎么不去抢。”
“你也可以选择不要。”
够狠!
密室里,薛宇看着少年可怜,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披在晚欲雪身上,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快要死了。
他惋惜着,忽然听见“砰”的一声。
门被云葵一脚踹开,少女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昏迷过去的晚欲雪。
薛宇吓了一跳,看见云葵心情不好,也不敢乱讲话。离得远了些,怯声唤了一声:“师姐...”
“把荷包给我。”
“啊?”薛宇愣了愣,还是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小钱包。
里面也就零碎的几块灵石,薛宇的零花钱本就少,这几天住房,又花了他很多灵石,现在就没剩下几块了。
“这些钱先借给我垫付,回去双倍还你。”云葵把钱包对给药老板,又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
项链上还残有余温,云葵拿着项链犹豫不决,迟迟没有给药老板。
那项链是父王送给她的,上面缀满水晶,在光线下闪闪发光。身为空桑境的公主,这些东西向来不缺,但这个意义非凡。
母后溺爱步微月的程度堪比寻常,步微月从小生活在爱与关切下,身上穿的衣服无不昂贵,每件首饰都是精心打造,价值连城。
在步微月的生辰上,母亲为了讨得步微月的欢心,命人去东海寻来人鱼之泪,打造成一块耀眼的宝石做成步摇,亲自戴在了步微月发间。
说不羡慕,怎么可能。
云葵羡慕的要死,但偏偏没有表现出来。
次日,就是云葵的生辰,母后却没有为她花心思,不送礼物,连生辰宴都没来参加。
事后,兰盛莲却解释自己忘记了。
可怎么会忘记呢,云葵当然不信,二人的生辰紧挨在一块,步微月才过完生辰,怎么就能忘记她。
但云葵无力辩驳,空荡荡的殿堂里,只有父王和哥哥来为她庆生。
父王看出云葵不开心,拿出了这条项链。
但这条项链没有步微月发间的步摇华贵,可对于当年幼小的云葵来讲,这就是世上最好看、最珍贵的礼物。
这条项链承载了太多回忆,挽救了她当年自卑敏感的心灵。
可现在居然要当掉项链,云葵舍不得啊。
但看见晚欲雪那副快要死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今日了。
算了,以后再赎回来。
云葵递给药老板,药老板笑得脸都快抽搐,“小仙长客气了。”
薛宇惊讶地下巴都快要脱臼,“师姐,你要买下他啊?”
“嗯。”云葵颔首。
“可是...可是他就快死了。”他不理解向来凶狠的云葵为何要买一个将死之人,明明之前还说要杀了他,现在却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就因为他快要死了,才迫不得已花钱买下。若不是因为合欢咒,她现在就要报复之前所有的仇恨。
薛宇拗不过云葵,只好照做把晚欲雪扶起来。
少年还在昏迷中,身体消瘦不堪,如寒风中的竹,仿佛轻轻一折,就能要了他命。
好在薛宇一直扶着他,他才勉强没倒下去。
“对了,这个奴隶叫什么名字?”云葵假装问道。
药老板还沉浸在发财的愉悦心情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云葵问了三遍,他才回过神,忙把项链放到袖子里,说道——
“药无伤。”
制药坊为了图个好兆头,把药人的名字都取得吉利些,比如:药无恙、药无疾、药痊愈、药根治、药到病除...等一系列药开头的名字。
云葵抿唇重复了一下,“药...无...伤...”
“以后就改成药无医!”
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药老板:“......”
薛宇:“......”
就当几人准备离开制药坊时,药老板佯装一副看破红尘,一语点破,“早就看出姑娘不一般,嗳,我懂,我懂。”
云葵:“.......”
“回去好好照顾他,莫要辜负了这场缘分...”
他还在忘情地胡说八道,却见云葵亮出灵剑。
漆黑的夜晚,风雪交加,雪粒子刮在脸上如刀剜。
晚欲雪遍体鳞伤,还处于昏迷中,薛宇背着他,步行艰巨。
因为这该死的咒印,云葵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薛宇还以为她是旧疾复发,再加上她肩膀上还受了伤,才会如此。
还没有走出竹林,见到前面有座小草屋,薛宇看云葵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师姐,要不咱们先去歇一会,等大雪停了再走也不迟。”
是一间破败的草屋,里面空荡荡的,满地灰尘,空气里还飘浮着一股霉味。
薛宇找来一些干柴生火,大冷的冬天,升腾的火苗驱寒效果很不错。
薛宇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云葵,“师姐,你饿不饿?”
那馒头的造型很可爱,是小老虎模样。临行前,唐靖担心他们路上饿了,特意给做的。
即便天气很凉,馒头也没有发硬,里面还有莹润的红糖。
薛宇的目光瞥向火堆旁的白衣少年:“师姐,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安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