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屿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龙绾绾,徐徐道来:“我跟绾绾早就认识了,却因为一些误会错失缘分……人这辈子,只要遇到一个足够惊艳一生的人,便再也忘不掉,如今我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真心,也下定了决心,无论她日后心里是否有别人,无论她是否跟那人成家,无论她生过几个孩子,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真诚的话深情地说,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里溢满爱意,哪像临时编造的谎言。
就连章拓都信以为真了。
黑蛇想到他和刘娟,他如今的心境跟池屿如出一辙。
二当家听罢只觉是胡扯,“大王,这么胡扯的借口,你别......”
“闭嘴,你懂个屁。”
二当家刚一开口又被黑蛇臭骂。
黑蛇对之后的故事颇感兴趣,催促道:“你继续说下去。”
池屿捏了捏手中想要挣脱的柔荑,用眼神示意她配合。
“期待着我们一起携手相伴的未来,我必须现在就努力,听说归元寨有份赚钱的差事,事后可得百两黄金,我就来了。”
方才二当家还在黑蛇耳边扇风,说这个池屿自投罗网入山寨,且在吃了毒药后如今毫无症状,定是与奸细里应外合,八成就是上头要寻的人。
如今听池屿讲完,黑蛇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绾绾怎会知道你在牢中?”
池屿又说:“因为我在入归元寨前,给绾绾去了封信。”
“信呢?别拿什么落在家里的借口搪塞过去,若真如此,就是有诈就是狡辩。”二当家咄咄逼人质问,把池屿的计划打乱。
龙绾绾扭头看他,一脸‘要你编,这下完了吧’的愁容。
“有的,”池屿抬起绾绾的左手往袖中掏,居然真有一封被揉皱的信。
这......别说归元寨的人不信,连龙绾绾现在都开始怀疑他了,准备的这么充分,有备而来?可又有谁会未卜先知,将一切安排妥当呢?
手下接过信递到黑蛇面前,黑蛇看过后不再怀疑,又交给二当家过目。
“来人。”
有意放过三人,却被二当家制止,“慢。”
二当家心眼颇多,但自从跟了黑蛇,多次献策都没有害过归元寨,黑蛇虽然跟他想法不统一,不过听听也无妨,便任由他说去。
“照他这么说,这可是给汪家男人带绿帽啊,怎么,”指着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章拓,问:“你身为汪家长女,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点都不为你爹难过,也不怪你娘三心二意?”
“因为......因为......”章拓低垂着头,吞吐半天说不出个缘由,心中暗暗骂道为何要把这难题推给她。
池屿脱口而出:“因为这个孩子,是我跟绾绾的。”
?
?
在场所有人同时怔住了。
池屿一脸懊恼,说道:“与绾绾再次相遇,我才知道她在我们分开时,就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汪棉。”
“额......对,娘和......爹要我保密,毕竟娘现在还没和离,传出去会被浸猪笼的。”章拓讲完,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可以顺着编出这么鬼扯的理由。
粗略观察都能发现章拓和池屿一点都不像,二当家和在座山匪没有一个人信这番鬼话,可是......
黑蛇拖着下颚绞尽脑汁思索,又围着他们上看下看,最终得出结论,“这孩子虽皮肤有点黑,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她五官清秀,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山匪,也不见半分胆怯,这性格倒跟你这个爹很像。”
章拓神态自若,心中暗骂:明明三年前有过照面,这黑蛇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是有多瞎觉得她像池屿呀。
正当他们三人觉得侥幸的时候,二当家早已吩咐手下端来一碗水,“古有滴血验亲之法,若她真是你的孩子,想必你不会介意我当场验证吧?”
声音轻柔又平静,池屿回道:“怎么会介意,我求之不得。”
扎破指尖,两滴血飘在水中。
龙绾绾还在心底盘算,他们现在离河水的距离约莫五百米,如果现出龙身同时带两人逃离此处,大约能在水下呆多久?
最后的结论是,一分钟不到,所以她只能搏一搏,能带多远就带多远,到时候就全靠章拓了。
暗暗蓄力,等谎言被拆穿那刻,谁知......这血居然融合在一起了!
龙绾绾诧异,脑补出各种情节,唯一的结论便是,章拓是他的孩子?
二当家顿时怒言:“大王,这小子做了手脚,不能信啊。”
“乌金,你今晚各种怀疑我都准你亲自验证了,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说什么?”黑蛇拧着眉头,冷漠地开口:“世人相爱本不如意,像他们这么坎坷挫折无数的更是困难重重,你不懂爱就不要在这里质疑。”
其实黑蛇如今恼怒,其中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看上刘娟的时候,被二当家乌金极力反对和劝阻,一直怀恨在心。
“老大,我在那水里......”
黑蛇面上威严骇人,立即下令道:“那就再端碗水来,再验一次不就成了。”
话已至此,再多良言也是无用,二当家丢下一句:“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属下不敢僭越。”
路过龙绾绾三人时,那双凌厉的眼神中全是警告和愤怒。
直觉告诉龙绾绾,这个人多留一天,他们便多一天危险,甚至最后救人的计划都将泡汤。
黑蛇上前将三人扶起,眉梢都带着笑意,“干脆日后你们留在我这归元寨,等娟娟嫁给我后,你们姐妹俩也好有个伴,我这里虽说是山匪窝,但应有尽有,风景秀美宛如世外桃源,比那富都可逍遥自在多了。”
龙绾绾装作为难的样子半推半拒道:“大王这个提议甚好,但是总归不是正大光明,我们还需将一切安置妥当才行。”
池屿捏着龙绾绾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大王是心善之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若要不违常理,我们还有一段很艰难的路要走,患难见真情,只要不放弃,总会如愿的。”
章拓在一旁点头附和:“我都听爹娘的。”
“罢了罢了,这样吧,既然我们日后要成为亲家,那有什么困难尽可向归元寨求助。”
池屿摇了摇头,说:“在这蠡山尚可,但若出了蠡山,怕是跋山涉水,还未寻来便遇险了。”
黑蛇摆摆手,心直口快地说了句:“天下之大皆可传信,归元寨只是蝇头据点......”刚说到这,他便觉大事不妙,立刻禁了声。
见他们三人听完此话迷惑不解,他便认为这几个平民百姓怎懂这些,招呼手下兄弟安排道:“去把绾绾表姐的住处,安排到溪原,就选那间桃源的屋子吧。”
龙绾绾现在住的地方离刘娟不足百米,溪原是专门招待贵宾的住处,可远多了,若真住在那里还怎么实施救人计划,忙拒绝道:“大王,我们还住在您先前安排的地方就可以,无需更换。”
“唉不可不可,如今你们是一家三口,多有不便,当然是要好生招待了,”未等龙绾绾三人拒绝,黑蛇便吩咐两名手下带路。
池屿揪了把龙绾绾的衣袖,摇头提醒她别说那么多,龙绾绾这才安分下来,跟上山匪去了溪原。
那是一个佳木茏葱,奇花绽烂的亭台阁楼,屋后依山傍水,宛如仙境。
一名山匪交代道:“绾绾小姐,沿着阁楼后那条小路直走,到达之处乃是蠡山的温泉,若您乏了累了随时都能去,您住在这里的时间内,大王吩咐了不允许任何人到此,所以尽请放心。”
“有劳了!”
拜别那两人后,四周寂静无声,池屿关上房门,跌跌撞撞折返撑住身体,那模样,明显是中毒。
龙绾绾不记得他何时中的毒,揪着一颗心问:“你这是怎么了?体内余毒未清么?”
摊开手掌,只见掌心一条十公分乌黑的伤口,龙绾绾突然想起来刚出牢房的时候,池屿好像徒手抓住了弓箭。
扶着他到一旁坐下,把油灯挪近细细观察,伤口蔓延而上赤红的焰气并非凡间之物,龙绾绾惊诧道:“那箭上,有妖术!”
“妖术?”章拓有所耳闻但未曾见过,凑近些想要一睹真容,却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额......章拓,折腾了一晚上你快去休息吧。”龙绾绾有意打发她。
池屿目光深邃地盯着龙绾绾看了许久,听她这么说才想到,屋中还有个外人,转头将视线停留在章拓身上,摆摆手催促:“快去休息吧。”
章拓见他还是一副深情的模样,抱怨了句:“演不够了,”之后便去了侧房关紧房门。
冷汗直冒,嘴唇发白,把手往龙绾绾身前凑了凑,弱弱地说:“绾绾,可疼了。”
龙绾绾瞪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当是你多么厉害,还敢徒手接箭,没想到只是逞能。”
池屿傻笑,问:“箭上有妖术,莫非那二当家并非普通人?”
龙绾绾摇头,以她现在残损的能力无法准确判断,但是那个二当家心思缜密,做事又再三求证,是个棘手的对手。
将伤口处的淤血清干,仍有妖力残留,她现在身上连颗普通的疗伤药都没有,忽记起先前给池屿的那瓶,便问道:“我先前给你的那瓶药还有么?”
池屿摇摇头,“用完了。”
可她明明记得,帮他上过药之后还余留很多啊,池屿见她皱眉怀疑,便说:“我醒后不太放心,就全用完了。”
这……真是浪费!
龙绾绾无奈地叹口气,这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恐怕是等不到她法力恢复的那天了,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走进卧房,放下帘子,咬牙忍痛拔掉胳膊上的一片龙鳞。
龙鳞虽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是治疗一般的中毒还是有作用的。
回到外厅,用一张干净的纸垫着,将鳞片刮成粉末。
在这期间,池屿面色凝重,似乎还在为浪费神药而耿耿于怀。
龙绾绾好奇地问:“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那个章拓,不会是你遗失的……”
“不是,”池屿慢条斯理地说着:“我是在水中做了些手脚。”
“什么样的手脚可以把两个人的血融在一起?”
“就一些民间把戏呗,”见龙绾绾一直刮着手中的物件,池屿问道:“你在磨什么?”
龙绾绾随口回:“给你治伤的药啊。”
池屿洋溢着满满的笑容,“绾绾辛苦了。”
抬眼瞥他,手中的动作也停下,而后抱怨道:“这没什么,只是你下次再有什么计划,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若不是那黑蛇愚笨,你能胡编乱造瞒得过去?”
计划也是再三缜密,思考了后才选出最稳妥的一条,过了一会,见龙绾绾已经把药粉磨妥当,便任她摆布地摊开手,看着药粉洒在伤口上。
池屿这才敢开口解释:“其实那个脱困的理由,是我听地牢的那些山匪说的,他们抱怨很多次了,说什么黑蛇抢夺他人妻子,对症下药我才选了这么个借口。”
龙绾绾点头表示明白,屋内找了个遍都没寻到一块布,于是撕下帘子暂用,帮池屿包扎好。
暖暖的油灯下,垂眸认真的模样很美,美到人窒息,池屿抿紧嘴,鼓足勇气,轻声问道:“绾绾,如果今日是别人受伤,你也会这么救他么?”
龙绾绾毫不迟疑地回:“那得看是什么人了。”
池屿犹豫了片刻,抬手指着侧房,“比如那个人,或者是你现在认识的人,”又急忙补充道:“又或者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呢?”
终于将伤口包扎好打了个死结,她也可以放心了,听到池屿的问话,点头回道:“只要是我的朋友,我都会帮啊,哪有眼睁睁看朋友毒发身亡的。”
脸由红转至苍白,表情又由期待变为木讷,胸口郁结喘不上气,池屿猛一下站起身,将身后那张木椅撞得咯吱响,冷冰冰地说道:“我去睡了。”
龙绾绾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感觉莫名其妙。
吹灭油灯后,龙绾绾盘膝而坐,凝神静气恢复神识,她只希望过了今晚,那个二当家不要再找麻烦,或者等她恢复些法力,遇到暗算也能轻易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