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月这才心满意足道:“三婶见怪,我这心里才好受些。”
她便牵着宋子辰的手重新回到了苜园。
物是人非。
想当初,苜园可是镇远侯府的香饽饽,甚至还有丫鬟婆子使了全部积蓄想调到苜园当差的。
可如今,屋子里的家具上蒙着一层薄灰,一看就是好些日子未曾有人来过。
宋子辰一回来就跑去自己小院,打开那个瓷娃娃看了看,见瓷娃娃肚子里厚厚一摞地契还在,便兴冲冲跑过来低声道:“母亲,东西都还在!”
他瞅了眼四周,见无人在,声音又低了些:“待会儿我就将地契拿过来给您,您来保管。”
“不必。”林嘉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如今不知多少人盯着咱们,但凡有半点不对劲他们都会知道。”
“你继续将那些地契藏在瓷娃娃肚子里,谁都想不到咱们会将这样贵重的地契藏在那里。”
宋子辰欲言又止。
林嘉月道:“你相信我,我自然也是相信你的。”
“只有咱们两个齐心协力,才能对付那些坏人。”
宋子辰重重点了点头:“对。”
他们正说着话,镇远侯夫人身边的彭嬷嬷就过来了:“……夫人说了,三奶奶与小公子舟车劳顿,这两日好好歇息,不必前去正院给夫人请安。”
林嘉月是求之不得:“如此,就劳烦嬷嬷替我们问母亲好。”
她知道镇远侯夫人不待见他们。
同样的。
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位一脸慈爱的婆母,更知道她这位婆母不知派了多少人在暗中盯着他们。
这边小厨房的饭菜刚端上来。
竹风就进来了,说三房的宋子涛等人来了。
“不见!我见他们做什么?”正啃着鸡腿的宋子辰脸色一沉,没好气道:“他们定又是来笑话我的!”
林嘉月没有插手的意思。
宋子辰是个聪明的孩子,想与谁来往,不想与谁来往,她都不会插手。
宋子辰吃完饭,刚荡起秋千,宋子涛等人又来了。
为首的宋子涛满脸是笑:“辰哥儿,你终于回来了!”
宋子辰戒备看着他们。
宋子涛却道:“辰哥儿,你这样看着我们做什么?虽说先前我们关系不好,但却是堂兄弟,如今三叔没了,我们这些当兄长的自然要照顾你的!”
他的话音落下,就有旁的孩子接话道:“是啊!祖父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来,若是我们以后再欺负你,就将我们狠狠揍一顿。”
“辰哥儿,以后我们定将你当成亲弟弟一样。”
……
说话间,宋子涛已拿出一盒琉璃珠子来。
他们时常将这些琉璃珠子当成弹珠。
先前宋子辰很是眼馋这些琉璃珠子,还曾到宋曕跟前闹过一场,又是打滚又是撒泼的。
结果是显而易见,宋曕不仅没给他寻来琉璃珠子,还罚他抄了三天大字。
“辰哥儿,你看,这是我舅舅出海给我买回来的琉璃珠子,你喜欢吗?”宋子涛满脸笑容,瞧见宋子辰点头后,又道:“你既喜欢,我就将这些琉璃珠子都送给你好不好?”
“以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们不光是好兄弟,也是好朋友!”
宋子辰接过琉璃珠子后,道:“涛堂哥,真的吗?”
宋子涛这话说的是豪气万丈:“自然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很快。
几个小屁孩就玩到一起去了。
不远处的林嘉月也看见这一幕。
素迎皱眉道:“姑娘,您说三房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不仅派人盯着您,这又打算从小公子下手?”
林嘉月颔首道:“大概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我对他们满是戒备,但却不会防备一个四岁的小孩。”
“且如今我与辰哥儿同吃同住,说话不会避着辰哥儿,辰哥儿说不准知道那些地契藏在哪里。”
“殊不知,那些地契正是辰哥儿藏起来的……”
别说宋三夫人等人,就连林嘉月都没想到宋子辰一早就察觉出宋子涛等人的狼子野心。
面对宋子涛等人的刻意讨好,他是来者不拒。
宋子涛今日给他送些琉璃珠子,明日给他送些话本孤本,后日更是将他娘陪嫁的有一艘小金船都拿了出来,豪气万丈道:“辰哥儿,送给你!”
宋子辰面上有几分犹豫:“涛堂哥,这个会不会太贵重了点?”
他从小在宋曕身边长大,不知见过多少好东西,见这艘小金船虽只有巴掌般大小,却是栩栩如生,连船舱内的小人儿都活灵活现,也知道这金船价值不菲。
宋子涛道:“不打紧,这东西我娘在我去年生辰时送给了我,已是我的。”
“辰哥儿,送给你!”
宋子辰是连声道谢。
宋子涛见他对这艘小金船爱不释手,试探道:“……辰哥儿,近来你继母对你可还好?我听人说她贪了三叔留下来的宝贝?”
正摆弄着小金船的宋子辰手上的动作一顿:“涛堂哥,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想到听来的一些话。”宋子涛比宋子辰略大上几岁,是三房最“聪明”的孩子:“你继母如今还年轻,又未与三叔圆房,尚是完璧之身,以后定是要再嫁的。”
“如今她碍于名声,对你还不错,可等着你成亲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成了外人。”
“只有我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宋子辰索性将计就计,迟疑道:“涛堂哥,你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宋子涛见他上当,心里高兴不已:“辰哥儿,这些年皇上赏了三叔不少田产庄子,你可知道那些地契在哪里?若你知道,你告诉我。”
“比起她这个外姓人来,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三叔留下来的田产,以后可都是你的,哪里能叫她贪了去……”
“让我好好想想。”宋子辰佯装认真状回想起来,最后低声道:“好像装在匣子里,埋在了先前我们住的庄子后山上,至于埋在哪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宋子涛连声应下。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再没过来。
宋子辰每每看到摆在窗台上的小金船,都觉得刺眼,便找到林嘉月:“……还请您帮我将这些东西变成银子,捐出去吧。”
林嘉月笑道:“为何要就捐出去?”
“您不是教过我吗?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该要,虽说这些东西是三房的,但涛堂哥送给了我,也算是我的,可我却知道他们送我这些东西是有深意的。”宋子辰老气横秋叹了口气,道:“所以这些东西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索性就将这些东西捐出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林嘉月含笑看着眼前这小崽子。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这孩子长高了,也懂事了不少,像换了个人似的。
宋子辰不解道:“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儿?”
林嘉月道:“没什么,只觉得我们辰哥儿这些日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宋子辰骄傲挺起了小胸脯。
“不过将银子捐出去……这法子我觉得不好,人都是贪心的,将这些宝贝变成银子,钱捐给谁呢?我初略算了算,涛哥儿送给你的东西换成银子应该能换成七八千两银子,寻常人见到这么大笔银子肯定会动心的!”林嘉月想了想,道:“我看不如这样,将先将这些东西换成银子,存在钱庄。”
“如今正值盛世,老百姓的日子还算好过,若以后遇上灾年,咱们将这些银子换成粮食,分给老百姓如何?”
宋子辰脆生生应道:“好。”
林嘉月愈发觉得这小崽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儿,那就是你的学业。”
“这……”宋子辰脸上的笑容一滞,身子都矮了一截:“这件事不着急的。”
林嘉月因这事儿最近是烦不胜烦。
当初宋曕为宋子辰请回来的是大魏大儒柳夫子,但她与宋子辰离开镇远侯府后,柳夫子就不顾镇远侯府上下所有人的挽留,执意回家去了。
为此,林嘉月曾几次登门柳家。
但柳夫子却道:“三奶奶,我并非那等跟红顶白之人,并不是见镇远侯府落败才不愿教导辰哥儿。”
“我教辰哥儿虽只有一年的时间,日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短短一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像过去了十年一样漫长,我还想多活几年啊!”
林嘉月虽无奈,却也觉得柳夫子这话有一定道理。
宋子辰如今虽在她跟前乖觉,可在旁人面前,却仍是一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林嘉月眼瞅宋子辰准备开溜,一把就拎住他的衣襟道:“站住,别以为柳夫子不回来,你就能高枕无忧,整日撒欢畅玩。”
“我已经想过了,与其说请夫子回来替你授课,还不如将你送到百川书院去念书。”
“您,您莫不是在说胡话?”宋子辰瞪大了眼睛,扬声道:“百川书院可是京城最好的书院,就连涛堂哥考了几年都没能考进百川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