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林家虽有三位姑娘,但长女林含瑷只是中上之姿,幺女林含瑾姿色平平,唯有林嘉月模样出众,虽说身子不够纤细,却像似开未开的芍药,带着几分明艳,又带着几分娇媚,这样好看出挑的姑娘,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几个来。

当这消息传到正在养病的林含瑾耳朵里,原本心情大好的她气的摔了一个茶盅。

十五六岁的姑娘,谁又愿意承认自己长相不如旁人?

林含瑾气的不顾自己病尚未好全乎,就直奔听雪院而来。

林嘉月早有准备。

林含瑾进来时,林嘉月穿着一身七成新家常月白色缎织掐花暗纹夹袄,不施粉黛,除去手上戴的一串玛瑙手串,浑身上下再无半点饰物。

林含瑾记得自己曾在英国公世子夫人手上看到过类似的手串。

一颗颗玛瑙虽只有小指甲盖般大小,却晶莹剔透,大小一致,一颗颗玛瑙珠子颜色渐变,五彩缤纷,惹人夺目,一抬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她赴宴回来后,也闹着找云氏要这样一串玛瑙手串。

谁知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云氏难得拉下脸来:“旁人有什么,你就闹着要什么吗?英国公世子夫人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媳妇,那手串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有市无价。就算市面上真这样的好东西,起码也值大几千两银子,我们家哪里买得起?”

林含瑾都快将这件事忘了,如今那些不快的回忆重新涌上心头,没好气道:“林嘉月,你想着自己要嫁到镇远侯府去,很得意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高兴的太早了!”

“若真是门好亲事,我怎会让给你?”

“我告诉你,你成亲不到一个月,就会传来宋曕叛国通敌,被镇远侯一箭射死的消息!”

“到时候你就会被赶出镇远侯府,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呵,你居然还将这门亲事当成香饽饽,四处显摆,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她就像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砸了几套瓷器后,心头舒坦不少,身就走。

这就走了?

林嘉月不免有几分惋惜,还有好多事情她还没来得及问!

飘絮忍不住道:“三姑娘这是魔怔了不成?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素迎点头附和道:“是了,世子如今颇得皇上看重,怎会做出叛国通敌的事情来?这不是放着康庄大道不走,自寻死路吗?”

说着,她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低声道:“姑娘,不如这门亲事您还是与写信回淮安与太太商量商量吧?镇远侯府虽是高门大户,但奴婢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亲事………”

素迎在这边说的嘴皮子都快破了,殊不知林嘉月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她在想一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她猜。

林含瑾应该是重生了。

虽说这等想法匪夷所思,但她都能穿越,凭什么别人不能重生?

以林含瑾这等贪恋权贵的性子,她之所以舍得放弃嫁给宋曕,大概十有八九说的是真的……如此说来,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可不想因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与一个陌生男子过一辈子,生儿育女不说,还得料理一屋子小妾姨娘,自己舒舒服服,快快活活的不好吗?

素迎瞧见林嘉月这般模样,知道她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扬声道:“姑娘,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嘉月面上已是挡不住的笑意:“什么我怎么想的?我的亲事,自然该交由父母做主,我听他们的便是!”

素迎:……

飘絮:……

她们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姑娘不像这等逆来顺受之人!

林嘉月已沉浸在即将当寡妇的喜悦中,嘀咕道:“说不准我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我娘留下来的嫁妆给要回来。”

她记得离开淮安时,姨母与她的话:“我一辈子无儿无女,将你看作亲生女儿一般,我养你十几年,你的性子也像我。”

“十一年前,我带着你从京城回到淮安,那时候你瘦的像只病猫儿似的。”

“这些年来,林家对你是不闻不问,也就你那父亲顾及自己名声,隔三岔五问问你的境况,派人来看看你。”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心里又何尝不气?你娘是我的亲妹妹,那样好的一个人,在林家受尽委屈,早早没了!”

“可人活一辈子,要向前看,若一味沉溺于从前之事,这不是惩罚别人,是惩罚自己。”

“你娘嫁进林家,嫁妆不菲,以我对云氏的了解,她定会想方设法将这笔银子昧下。”

“嘉月,你听姨母的话,咱们家不缺这些钱,你莫要因这些银钱与云氏争锋相对,那云氏心肠歹毒,你年纪尚小,远非她的对手……”

这话,简直不像俞姨母作风。

林嘉月知道,姨母这是担心她在林家受欺负,拿银子买平安。

可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她凭什么不要!

林嘉月心里已有了主意。

等着云氏再找到她时,她便半推半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云氏是个圆滑的,早已与陈家达成共识,只等林嘉月嫁人后,便将林含瑾嫁去陈家。

至于镇远侯府那边,她免不得要费些功夫,在镇远侯夫人面前将林嘉月夸成了一朵花,更说林含瑷从前最喜欢的就是林嘉月这个妹妹,林嘉月与样貌出众的宋曕乃天造地设的一对……镇远侯夫人是继室,这等事不敢随意应下,直说过几日给云氏答复。

云氏对镇远侯夫人与陈太太的态度可是天壤之别,想着虽不能结亲,但对眼前之人也不敢怠慢:“您说的是,咱们这些当继母的,总是小心些。”

“纵然咱们一心为了孩子,但到底不是自己肚里生出来的,被人挑唆几句,只怕孩子还会以为咱们是故意害了他们,却不知咱们的一片苦心……”

镇远侯夫人虽非高门贵女,但她已嫁给镇远侯十多年。

十多年的养尊处优,她俨然已是一标准世家贵妇的模样,如今对云氏很有些瞧不上——云氏当年为了将女儿再塞进镇远侯府,无奇不用,宛如市井泼妇。

待云氏一走,镇远侯夫人的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吩咐身侧的彭嬷嬷将这事儿转告宋曕一声。

彭嬷嬷刚应下一声,正欲出门时,谁知镇远侯夫人却抬抬手道:“罢了,我亲自走一趟罢。”

彭嬷嬷有几分迟疑,低声道:“夫人又是何必?这些年,您对世子如何,奴婢们是看在眼里,哪怕世子一颗心是石头做的,也该被您捂暖和了。”

“可世子倒好,这么些年一直不肯承您的情,对您不冷不热的。”

“上次您被林夫人逼得没有办法,松口答应再嫁位林家姑娘进来,不少人都以为您是见不得世子好,不想世子再娶高门贵女,世子纵然嘴上不说,想必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就叫奴婢去传话吧,世子就算训斥奴婢几句也不打紧……”

镇远侯夫人虽已年过三旬,但因保养得宜看着像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虽不算顶好看,但温柔如水,身上有种妩媚与端秀结合的美,让人无来由想与她多亲近一二。

她摇摇头,抬脚就朝外走去:“世子是个聪明人,不会对我如何的。”

“而且,他不会拒绝这门亲事,且不说当初林家当众并未说将哪位姑娘嫁过来,就算当时点名嫁过来了的是三姑娘,如今换成了林二姑娘,他也会一口答应下来。”

“他这样的人,一心只有朝廷安危,哪里会有什么儿女私情?不管是林二姑娘还是林三姑娘,娶回来之后都是当摆设的,不过重蹈林含瑷覆辙罢了,他如何会在意?”

等她坐着暖轿行至苜园时,发现苜园果然还和从前一样,冷冷清清。

小半个月之前,赵太后将她请进宫说话,说最近西北一带不太平,皇上有可能会安排宋曕前去西北一趟,与林家的亲事还是早些准备起来。

赵太后还说皇上已提点过宋曕,质问她为何镇远侯府一直什么动静。

她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说宋曕并未与她说起过这件事,面对着赵太后话里话外的说教,要她这个当继母的多对宋曕上上心,她虽一肚子委屈,却也只能含笑应下。

她倒是愿意对宋曕的事情上心,可宋曕根本不会给她机会!

更别说镇远侯远驻西北,她这个当继母的难道还巴巴去插手宋曕房中事吗?宋曕不肯与她多言,她还能将宋曕的嘴巴撬开?

镇远侯夫人强按下心中的酸楚,行至后院。

苜园的后院是一片竹林。

寒冬腊月,雪花簌簌,宋曕身着单衣在竹林练箭。

将弓拉满时,隐约可见宋曕衣衫下的身形,身姿挺拔,体格健壮,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给人一种很结实强健的感觉。

弓一松,箭直直射了出去,直中靶心,震的靶子嗡嗡作响。

就连镇远侯夫人都不得不感叹,也难怪皇上比起镇远侯这个当老子的,更看重宋曕。

她从前也看过镇远侯练习射箭,镇远侯的箭术……拍马都及不上宋曕。

更不必提宋曕虽是镇远侯的儿子,却是模样出众,即便恶名在外,却引得无数女子想要嫁他为妻,说白了,不过看中了宋曕的皮囊与权势而已……

宋曕是练家子,在镇远侯夫人刚露面时就有所察觉。

但他却等着练完箭才走了过去:“不知夫人找我可有事?”

镇远侯夫人进门已十多年,他未曾改口叫过镇远侯夫人一声“母亲”。

镇远侯夫人回过神,将云氏的话原封不动说与他听,最后更道:“……按理说就算是林三姑娘嫁过来,也是委屈了你,可林夫人心思多,当日并未说嫁过来的是哪个姑娘,如今又说林三姑娘已与陈家公子合过八字,交换了庚帖,林家只有一位林二姑娘,若我回绝了这门亲事,好像显得咱们镇远侯府故意不想认账似的。”

“虽说你的亲事该有父母做主,可如今你父亲远在西北,你也年纪不小,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