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剑客25

杯盖落下,茶水飞溅。

滚烫的水珠落在手背,却没有留下分毫印记。

甩干净手背的水珠,西门吹雪看着一直焦急转圈的陆小凤,冷声道:“你脚下的地砖若是碎了,要赔。”

“这话说的可太小气了。万梅山庄什么时候困难到这个地步,一块地砖也值得你斤斤计较?”

西门吹雪轻哼一声。

别说一块地砖,便是陆小凤将万梅山庄拆了,他也不会眨眨眼。

只是太碍眼了。

那种关心则乱,忧心忡忡的神情,实在太碍眼了。

花满楼起身,按着陆小凤的肩膀将他压在座椅上。

“既然她说了无事,我们就该信她。”

陆小凤还是坐立不安,“话虽如此,可近来腥风血雨,暗流涌动,桩桩件件都是冲她而来,让我怎么安心?”

说到这里,即便是花满楼也再说不出安慰的话。

想起昨夜他们见到的场景,强压心中的焦虑疑惑担心恐惧如洪水泻闸,一发不可收拾。

昨天他们偷偷验完尸首后,秋空山便匆匆跑了出去。

他们放心不下,跟了过去,却不知为何迷了方向,直等到残日西沉,才在群意楼废墟见到秋空山的身影。

她面前站着两个人,远远望去,只能分辨出其中一人是当日爆炸时站在他们身边的小二,而另一个红衣公子却很是陌生。

“秋心!”

陆小凤脚下生风,却仍旧晚了一步。

秋空山听见他的声音,扭头回望一眼,便冲他们挥了挥手,大喊一声“别担心”后,便被红衣公子半抱着离去。

陆小凤与花满楼想跟过去,却被那小二拦住去路。

曾经在秋空山跟前面红耳赤的小二,如今一身黑衣,手中的鱼肠剑凌厉迅疾。

他并不是二人的对手,可他的目的也并不是拼死厮杀。

眼见着红衣公子与秋空山消失无踪后,他扔下个东西转身离开。

等到烟雾散去后,二人眼前便只剩残垣破壁。

“她又被人带走了!就在我们眼前!”陆小凤几乎是在怒吼,却又很快萎靡的塌下肩膀,捂住脸,“是我们无能。”

苦涩的滋味哽咽喉管,花满楼十指蜷缩,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是啊,又一次,又一次。

他们护不住她。

“唉。”

在沉郁的氛围里,管家只能无声叹气。

如花美眷,是福也是祸。

纵观江湖中的绝色美人,她们或搅弄风云,或随风云翻覆。

但无一例外,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红颜也只有活着的时候才能操控人心,死了不过是一具枯骨。

只是不知道这位秋姑娘,又会是哪种下场。

手中的茶杯盖不断起落,西门吹雪垂目凝视水中起浮的茶叶,无不冷酷的想。

不正好吗?

她这样消失不是正好吗?

死去的剑客便算不上剑客,她就算再了不得,也只能去地府拿捏人心。

而他好好的活在世上,好好做一名剑客,做一名纯粹的剑客。

太好了,太好了,太……

身侧的剑在颤抖,他想握紧剑,却被那灼人的热度烫伤。

他的剑,在反驳他。

刀锋般的睫毛覆盖眼眸,西门吹雪长舒一口气,哑声道:“你们说她被带走前在哪?”

虽然奇怪他的突然发问,可花满楼还是答道:“群意楼。”

江南最为奢华的客栈,那座在他们眼前灰飞烟灭的客栈。

只是帮忙罢了,只是好奇罢了,只是为了陆小凤这个唯一的朋友。

西门吹雪看向管家:“那便从这里开始查。”

管家心中一颤,躬身应下。

完了。

庄主,完了。

……

另一边,秋空山被烈烈夜风吹得睁不开眼。

她扯了正携着自己赶路那人的衣袖挡在眼前,才勉强半睁一只眼睛仰首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

“王怜花,你要带我去哪?”

换了一张脸,却仍旧被一眼认出的千面公子潇洒一笑。

“天涯海角,想去哪儿就去哪。”

话是这么说,可没多久王怜花便带着她落在一处屋顶,辗转进了一间屋子。

撩起覆在面上的红绸,秋空山一眼便认出这间屋子,正是她初入江南,豪掷八百两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踩在柔软的地面上,她毫不反抗,甚至没骨头一样直接趴在了铺满柔软锦缎的地面。

“你猜?”千面公子看着她可以称得上失礼的举动,也笑着趴在她身侧。

拉扯怪!

秋空山白了他一眼,“看公子这样自如进出,莫不是这群芳楼是你的产业?”

千面公子含笑不语。

秋空山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往他面前蹭了一点。

“真的?”她歪头紧盯王怜花的眼睛,又试探开口:“那刚才的群意楼?”

“也是我的。”王怜花挥挥手,“都是我的。”

“这样啊…”秋空山感叹一声,面色一变,伸手恶狠狠掐住王怜花的脖子。

“我之前在群意楼住店,差点被炸死!好啊好啊,原来是你的产业,你们也太不把顾客安全当回事了吧!”

如果群芳楼背后的主人是王怜花,那一切就说的过去了。

从她初入江南,走进群芳楼开始,便已经被王怜花注意到。之后的小巷卖花,真假飞燕,不过是一次次好奇的试探。

只是恐怕王怜花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解题过程基本正确,却得到了个错的离谱的答案。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以为她是石观音呢?

“咳咳咳…”

王怜花没有反抗,红着眼虚弱的咳嗽几声。

“真是抱歉,虽然那事与我们无关,可我也愿意赔偿姑娘。”

一听到赔偿,秋空山立马松开手,还贴心的替他揉了揉雪白皮肤上的红痕。

“早说嘛。公子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捂着心口,王怜花冲她眨眨眼。

“这颗心可是被姑娘伤的透透的。”他捏住秋空山想要收回的手,贴在心口:“姑娘也替我揉揉这里吧。”

咦~

秋空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客气的推开他的手。

“别装了。”

“才不是装的,是真的难受。”

王怜花双手撑地,从怀中取出一根银簪,缠缠绵绵腻腻歪歪的依在她身上,“你之前给我下的毒,可是一直都没解开呢?姑娘忘了?”

确实早就忘了这回事。

眼珠心虚的转了转,秋空山清清嗓子,“怎么会忘了?只是千面公子神通广大,难道解不开这小小毒药?”

“倒不是解不开。”他眉眼弯弯,风情浓重,“只是想等姑娘亲自替我解开。”

妖孽!

虽然不知眼前这张糜艳稠丽的脸是真是假,可这样不是更好吗?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看起来是真的,那自然就可以当成真的。

更何况他甚至连不同性格都可以扮演得惟妙惟肖,拥有他不就相当于拥有数不清的……

等等等等!

秋空山在底线良知上反复动摇,眼眼见她马上就要被这颗糖衣炮弹攻破最后防线。

系统及时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你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石观音。”

是了,他还把她当成石观音呢。

秋空山霎时清醒过来,急忙甩开二人粘糊相贴的手。

再多美人又怎样?

她可不会因为美色而忘了任务,毕竟再好的男人也抵不过网络空调。

秋空山平静下来,拽着柔若无骨的王怜花规规矩矩坐到桌前。

“你绑我过来是为了解毒?”

王怜花有些不满她这样正经的态度,可小命还捏在她手中,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是也不是。不过你这毒好生厉害,我研究了这么久,也只能暂时缓解毒性,而无法连根拔除。”

他将手中的银簪奉上,调笑道:“我向姑娘认错好不好,姑娘就饶我一命吧。”

秋空山若有所思的接过银簪,在王怜花炽热的视线下,将簪子簪回发间。

也是奇了,她这几支簪子不管落到谁手里,兜兜转转却都会回到她发间。

指间摩挲紫檀桌面,秋空山歪头看着那张陌生的脸。

她一共见过他三次,三次里他顶着三张不同的脸,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

可这也证明,人如其名,千面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刚才那般近的距离,她那样仔细的盯着那张脸,若不是提前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也看不出那是虚假的面孔。

想到这里秋空山神秘一笑,“说什么饶命,公子太客气了。这毒我自然很乐意为公子解开,只是在群意楼出的意外可差点要了我的小命,我向公子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真是个阴险的人啊。

说愿意为他解毒,却不见一点动作,他又怎么敢说过分。

王怜花点头,“自然不过分。”

“那就太好了!”

秋空山笑着拍拍手,“想必公子也听到过近来的传言。”

那是自然。

喜爱残杀美貌少女的女魔头秋心,最近在江南可谓“风头正盛”。

那样诡谲的手段,残忍的招数,还可恨的将刀口对准了无辜的少女,简直是令人发指,激起群愤。

若不是隐匿得好,早就被武林中的能人志士扒皮拆骨,以告那些可怜冤魂的在天之灵。

王怜花一直派人暗中盯她的动向,自然知道这事纯属是他人陷害。可此时他仍旧装作懵懂无知,看向秋空山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恐惧。

“姑娘为何要害人?”

“为何?”秋空山弹了弹他的耳垂,“自然是看不惯有人装模作样。”

对手不配合,戏再演下去也没意思。

王怜花抹去面上娇弱,正色道:“姑娘是想以此为交换?”

秋空山摆摆手指,“不是交换,是要挟。公子若是愿意帮我这被冤枉的弱女子找出真凶,那为公子解毒这事我自然是乐意之至。”

“我若是不愿意?”

秋空山蹙眉,“唉。若是公子不愿意,也可以再试试自己解决。只是我观公子这面相,三天之内怕是会有血光之灾,性命不保啊。”

赤裸裸的威胁。

王怜花很少被威胁过,那些屈指可数的倒霉蛋也早就被他挫骨扬灰,洒进了臭水沟子里。只有眼前这人,确实有些棘手。

压下沉郁的怒意,他仍旧甜蜜开口:“我可见不得美人委屈,这条命自然是要留着为姑娘洗刷冤屈。”

好一个能屈能伸的千面公子。

秋空山满意起身,环佩叮当,银光闪闪。

削葱般的手指挽起耳廓长发,半掩其下的耳坠露了出来。

蛇形装饰的碧眼被她转了转,眨眼间变成了深沉的红宝石。

指尖抹了抹红宝石后,被秋空山放到王怜花眼前。

纯净雪地上飘落一朵红山茶,灼人眼球。

唇瓣被柔软的指间按压住,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让王怜花有些昏昏沉沉。

“这就是解药,公子快舔一舔。”

下意识探出舌尖,上下划动,蜜一样的红痕被卷进口中,随着喉结滚动,咽进腹中。

脸颊被轻轻拍了拍,王怜花这才回过神来,听见面前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好乖好乖。”

他面色一红。

这哪里是在夸人,这样的动作,简直是在爱抚一条听话的狗。

他该生气的,却被一句话打断了怒意。

“既然公子的毒已经解了,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怎么抓出那个陷害我的家伙吧。”

她似乎早有打算,那双手一寸一寸的抚摸过他易容的面颊,“公子可真是厉害,这张脸做的可太真实了。”

碧色双眼骤然出现在眼前,强扯着他的思绪坠入湖中。

“那我这张脸呢?公子也能做的一模一样吗?”

这样的情景下,谁能说一个不字?

他迷迷糊糊的点头,做出一张她的易容,又迷迷糊糊的戴在自己脸上,成了捕蝉的螳螂。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