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双腿离地，敖炽愣怔了一瞬。
等他反应过来姬雪话里的意思，绯色便瞬间从他的脖颈红到耳根。
想要……他才没有想要。
分明是姬雪自己起了邪念。
敖炽稍一使巧劲，就从姬雪怀中挣脱了出来。
虽然无法控制耳朵变红的反应，但敖炽对自己肌肉的掌控很好，他的面上是从容不迫的笑意：“主人，不必抱着我走。我会好好跟着你。”
少年的笑容沁着温柔的甜意，赤金色的双眸却并不含笑，而是从深处透出如野兽般冰冷的危险。
敖炽没想到，姬雪这么快就想进行这一步。
要他侍奉她么？
万渊狱内部的楼宇深处，流淌着一池清澈的温泉。这是姬雪刚刚在探查时发现的地方。
小红爱干净，她也爱干净。
进入万渊狱后沾染的一身血，早就让姬雪不舒服了。
血的味道，尸体的惨状，寒刀的反光……这些都让姬雪想起她暗无天日地执行杀人任务的时光。
第一次杀完人后，姬雪将自己锁在浴室里，洗了整整一夜的澡。
可无论怎么清洗，身上的血腥味还是缠绕不去，仿佛透过她的伤口，浸染入了她的整个灵魂。
从此，姬雪总是避免沾染太多的血。
她是手脚最干净的杀手，有时任务目标死了，都不会让人发现他肌肤上的血线。
姬雪来过的痕迹，极难察觉。
因此，尽管察觉到了小猫的不情愿，姬雪还是快速来到了温泉旁。
“小红，快过来。”姬雪对敖炽招了招手。
“我先帮你洗干净。”
要是先清洗自己，待会儿洗猫的时候又要脏了。
温泉的水雾朦胧，敖炽一步步走近了姬雪，他垂眸看着坐在温泉边的少女，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为了活下去，他连魂魄都可以出卖，再出卖这早已残破不堪的肉`体，并不算什么。
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无法戴上含着笑意的假面。
“别怕，我的动作会很温柔的。”见小猫停步不前，姬雪从水中站起，朝他走去，“不会让你受伤啦。”
敖炽：“……”
他还有受伤的可能？
姬雪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
即使是生活在寒山之巅，姬雪仍穿着单薄的衣裳。她是蓬莱仙宫的少宫主，是修仙之人，可以常年运转灵力御寒。
因此，被水一打湿，白色的下摆就贴在姬雪的长腿上，勾勒出美丽的曲线。
看到水顺着姬雪的腿部与下摆流下，敖炽忽然被烫到般猛然移开视线，并后退一步。
“……我可以自己洗。”
“你还会自己洗澡啊。”姬雪眨眨眼，停住了脚步。
“真聪明。”
见小猫还戒备着，姬雪重新坐下来，平静地看着它道：“那就过来洗吧，慢慢来，我不强迫你。”
敖炽收紧了五指，他伸手将身上的外衣慢慢脱掉，染血的赤红外袍落到地上，黑色的腰带拂过敖炽□□的脚踝，那上面还有被锁链缠绕过的深深淤痕。
脱到只剩白色的里衣的时候，敖炽停住了动作，随后沉默地走进水里。
在这途中，姬雪一直看着他，不发一言。
温暖的水波淹没过敖炽的脚趾，随后是膝盖、腰腹、胸膛，拂过他的全身。
淡淡的血迹在水中弥散开来，像缓缓舒展开的红莲。
在热度的浸染下，敖炽浑身的肌肤都蔓延上淡淡的粉色。
长久的沉默过后，敖炽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坐在池边一动不动的姬雪：“能不能别看我洗澡？”
末了，他又忍辱负重地补上一声“主人”。
“很有趣。”姬雪迎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坦荡道，“我要看。”
敖炽：“……”
敖炽装不下去了，他根本不需要用水洗澡，一道除尘决就能清洗干净身体。
哗啦一声过后，敖炽就从温泉中爬出，随着他出水，周身都干燥起来。
姬雪新奇地看着原本湿淋淋的小猫瞬间变得清爽蓬松，又慷慨地夸了一句“真厉害。”
原来是会用法术的猫猫。
说罢，姬雪就开始脱衣服，准备入水。
她脱衣的速度很快，眨眼间，清瘦的肩膀就露了出来，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晕染出珍珠般柔和的晖光。
敖炽脑袋一空，他脚步不停，立马快步远离温泉，推门而出。
直到他将门在身后关闭，姬雪也没叫住他。
一声关门的巨响过后，世界就陷入了寂静，只有敖炽剧烈的心跳声不断敲击着他的耳膜。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拂过，吹响了敖炽的左耳下垂坠的两片莲花状耳环。
渐渐恢复冷静后，敖炽倒有些意外了。
难道姬雪只是单纯地叫他洗个澡吗？
按下快得有些异常的心跳，敖炽将一切纷乱思绪都抛到脑后。
无论姬雪的行动如何怪异，无需用身体侍奉她总归是好事。
听着门后传来的水声，敖炽双唇微抿，他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套衣裳。
他本就是姬雪的侍卫，储物戒里准备着许多姬雪会用到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刚回到最初的房间，姬雪就看到小猫坐在门边等她，安安静静，很乖的模样。
“好像小狗。”姬雪眼中的淡漠融化了些许，染上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暖色。
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猫猫的脑袋。
小红原来是狗狗猫吗？
一会儿是猫一会儿是狗，敖炽对姬雪的称呼已不想细究。
第二次被摸头，敖炽没了第一次的惊愕，但仍感到浑身不自在。
带着淡淡水汽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带来一阵湿漉漉的朦胧痒意。
他双眼微眯，伸手握住了姬雪的手腕，温和道：“主人，再摸就乱了。”
敖炽的漆黑长发已在脑后梳成高高的马尾，一点金色的莲花束簪将其固定，红色的发带垂在发间，醒目又漂亮。
敖炽很注重仪表，不喜他人弄乱他打理好的头发。
少年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轻易就能圈住姬雪的整只手腕。
但在姬雪的意识里，是猫猫将柔软的爪子搭到了她的手腕上，像个小山竹。
于是她伸出另一只手，包住了猫猫的手揉了揉。
敖炽：？
他触电般松了手，收回膝上，虽神色淡定自如，但眼尾还是不受控制地飞过薄红，并在心中大骂姬雪轻浮。
恨归恨，敖炽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如今讨姬雪欢心才是头等要事。
几件叠好的衣裳被敖炽从桌子的另一头推过来，敖炽按下心中的恼怒，微笑道：“主人，还有两个时辰就要见涿州分舵的管事了，这套衣服更适合。”
眼前穿着的这一套衣物已染了些许洗不净的血污，姬雪没想到猫猫还能注意到这些，并找来漂亮衣服。
她拿起那套华服，就算凭她现代人的外行眼光，也能察觉到这衣服低调又华贵，很符合少宫主的身份。
“谢谢你，小红。”姬雪好奇道，“你从哪里找到的衣服？”
“我自己织的。”敖炽面不改色地说谎。
“你还会做衣服。”姬雪又开始批发她的夸赞，“真厉害。”
难道小红是来找她报恩的猫吗？
“只要主人喜欢，我可以做更多。”敖炽翘了翘嘴角。
这句话，敖炽没有骗人。
他确实会自己裁衣。
被扒皮抽筋前，敖炽有一身非常绚丽的红金鳞片。
他很爱惜自己的龙鳞，也知道自己很漂亮，因此对自己任何形态的形貌都相当看重，并日日细心打理。
化为人形时，他喜欢配得上他龙身的美丽衣裳，尤其喜爱红金色，因此他对服饰潜心研究许久，也学会了自己裁制衣裳。
从前，敖炽仍是天门少将军之时，天庭的仙人都盯着他的衣着，他换一套风格，他们就跟着换一遭。
由于他不穿女装，仙女们还会特意找他请教，要他选出最漂亮的一套仙服。
没人不喜欢漂亮，敖炽知道怎样利用自己的所长取悦他人。
因此他给姬雪选的，也是最得体最赏心悦目的华服。
一旦用心思索，光是看着姬雪的样子，敖炽就已在心中描绘出上百套衣裳。
他注视着姬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便暂时忘却了对姬雪的刻骨恨意，因此目光难得平和了下来。
“这发带我不会束，就不戴了。”姬雪放下坠着珍珠与细叶的青色发带。
“我会。”敖炽伸手接过，从椅子上站起，“我来为主人束发吧。”
姬雪心中涌现出怀疑，就凭猫猫的山竹手，真的能做到绑头发这样复杂的动作吗？
但出于对修真界特种猫猫的信任，姬雪还是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捞起姬雪的一捧发丝，敖炽的手指微顿。
姬雪有一头非常浓密柔顺的长发，漆黑光滑，如同上好的绸缎。在发尾处，长发修剪得很整齐，显出端庄的秀美。
执起这样的头发时，丝滑的凉意便蔓延上敖炽的指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握紧。
克制住奇怪的冲动，敖炽垂下眸子，认真地给姬雪缠绕上发带。
“小红，你好厉害。”看完猫猫小短手的奇迹操作，姬雪的眼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你是世界第一聪明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