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生抿了抿嘴唇，不得不承认她说得确实对，像这种蠢货很容易牵连自己，弄不好还影响仕途。
孙盛没听出话外音，对杨英兰怒目圆睁道：“你说谁是蠢货呢？！有胆子再说一遍？”
“闭嘴！给我坐下！”
孙春生忍无可忍，直接把他摁坐在椅子上，有些恨铁不成钢。
孙盛一愣，再想起他之前的警告，终于消停了，可那双不甘的眼睛依然瞪着杨英兰。
“杨主任，他只是心急而已，你别往心里去。”
听到孙春生这句话，杨英兰只是轻笑，“他急啥？婚还没离呢，赶着投胎呀？”
叔侄俩被气得一梗，孙春生无奈抚眉，“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今天叫我来，是想说什么？”
杨英兰把冯玲拉坐在自己旁边，肃起脸开口道：“孙厂长，您是这两位的领导也是长辈，他们离婚，需要您做个见证，您不会拒绝吧？”
孙春生说不出拒绝的话，仍想劝和，“他俩还年轻，婚姻里总有磕磕绊绊，总不能吵几次架就离婚吧？”
“动手不叫吵架。不如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您闺女天天被女婿打，您也让她忍着？”
好巧不巧，孙春生有两个女儿，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杨英兰继续说道：“冯玲态度坚决，这个婚她离定了。现在，双方商量一下，共同存款该怎么分？哪天去办理离婚证？”
孙盛一听又急了，转头求助孙春生，希望能有转圜的余地。
这时，冯玲出声道：“共同存款我可以一分不要，只希望今天就办离婚证。”
她脸上的伤已经消肿，但还有淤青，每晚会被噩梦惊醒，只要一天不离婚，心就不安，她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杨英兰在桌下轻拍她的手背安抚，不同意她放弃该得的利益。
她不是过错方，凭啥净身出户？！
趁叔侄俩没吭声，杨英兰抢先一步，“孙盛，你要是个男人，就快点离婚，该分的钱一厘都不能少。”
家里存款只有一百元，房子是单位的，孙盛不在乎那一百元怎么分配，他只想不离婚，“玲子，除了耍酒疯，我也有好的时候，你不能因为一个缺点否定我所有优点，咱俩再好好谈谈行不？”
以为他要独处，冯玲立刻抓住杨英兰的手，一脸惊恐。
大家看到她的反应，皆是皱眉。
杨英兰再次安抚她，对孙盛沉下脸，“你别放屁了，痛快给个准话，今天到底离不离？如果还想拖着，别怪我把事情闹大。”
孙春生脑仁抽疼，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你先别急，让我跟他谈谈。”
看出他态度上的转变，杨英兰猜出个大概。
“行吧，给你们十分钟，今天必须有结果。”
食堂职工都在偷偷看热闹，对接下来的发展感到好奇。
趁那对叔侄离开，杨英兰小声交待，“一会儿别说话，也别心软，该是你的钱就收下，知道吗？”
冯玲点点头，说出家里的存款数额，“我觉得五十元钱，没必要跟他争。”
杨英兰却不认同，“俗话说蚂蚱腿也是肉，五十元咋了，凭啥白给他呀？”
冯玲想了想，决定都听她的。
十分钟后，叔侄俩回来了。
相比之前，孙盛垂头丧气，不再盛气凌人。
杨英兰见状，勾起一抹笑，“怎么样？现在去办手续？”
孙春生替他回答：“嗯，既然过不下去，就离吧。”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冯玲激动不已，杨英兰却不敢放松警惕，很怕这只老狐狸挖坑给他们跳。
“其它方面有没有补充？如果没有，现在动身吧。”
孙春生没有任何意见，其实他也想快点解决这件事，心里烦得不行。
直到双方扯了离婚证，杨英兰才彻底放心。
孙盛臭着脸，对冯玲怨怼道：“离了我，你早晚后悔！”
她手握离婚证，终于有了底气，“我的确后悔，后悔当初瞎了眼，跟你结婚！”
“你！”
孙盛被气得面红耳赤，孙春生瞪他一眼，面向杨英兰，笑着调侃:“改天，我请你和之礼吃饭，到时候我要说道说道，他这媳妇不简单啊！”
杨英兰也跟着微笑，“不用您请，我儿子这月末办婚宴，您到时候过来，跟他说道也一样。”
“呦，这喜酒我必须得喝！”
大家都是成年人，哪怕上一秒闹得不愉快，下一秒也能谈笑风生。孙春生是其中翘楚，变脸很快。
在回厂的路上，冯玲眼含泪花对杨英兰表达感谢，“如果没有您，我可能已经死了，主任，真的谢谢您！”
“不用谢我，是你懂得自救，如果你一直执迷不悟，换成神仙也没办法。”
另一边。
阮桃桃和骆青川去百货大楼买衣服，为婚宴做准备。
买衣服的钱由骆之礼承担。
由于来过无数次，他们轻车熟路直奔成衣区。阮桃桃心疼钱，只看便宜衣服。
没逛五分钟，骆青川相中一身白衬衫黑西裤，把自己的衣服解决完了。
紧接着，他又帮阮桃桃看。
在女款服装区，有一件红色毛呢裙格外显眼，男人指着它问：“你看这件怎么样？我觉得不错。”
阮桃桃随他的手指望过去，瞬间眼前一亮，嘴上却说：“还行吧，咱们再看看别的。”
骆青川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忽然发现自己很没用，“你别担心钱，我能买得起，不需要我爸花钱。”
“我没担心，这衣服真的一般。”
她红着脸，有些懊恼:不该让他看出喜欢。
两人互视对方，骆青川固执道：“你穿上试试，只有上身才知道美丑。”
“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试。”
阮桃桃难得强硬一回，男人只能作罢，最后只买了一件春天穿的薄外套。
从百货大楼里出来，骆青川没有跟她回家，而是说：“你先回去吧，妈让我去趟钢铁厂。”
阮桃桃微微一怔，分辨不出这是真话还是借口。因为今早出门前，他没说要去钢铁厂。就怕刚刚那段插曲，伤了他的自尊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饭前就能回家，你不用做饭，等我回去做。”
“嗯，好。”
阮桃桃欲言又止，目送他走远后，才回大杂院。
很多邻居知道他们要办婚宴，这几天纷纷送来贺礼，祝福一对新人百年好合。
贺礼有枕巾、小镜子、茶缸等一些日常用品，都是全新的。
杨英兰会给大家发糖，并一一记下，以方便将来把人情还回去。
这会儿正是晌午，有几个中年妇女坐在门口边摘菜边聊天。
见阮桃桃从外面回来了，好奇地伸长脖子问：“你和青川买点啥呀？你俩不挣钱，这些东西是谁花钱买的？”
其实他们想知道，杨英兰和骆之礼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会不会离婚？
阮桃桃不想满足他们的八卦欲/望，回答得极为敷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们问我妈吧。”
现如今，整个大杂院，没人敢得罪杨英兰，也不敢瞎八卦，大家讪讪一笑，没再追问。
几分钟后，阮桃桃回到家，先把新衣服放好，再去烧水。
无意间看到柜子上的红色鸳鸯被，忽然有种将要新婚的忐忑。
明明她和骆青川已在农村摆过酒席了……
她不禁双手捂脸，想把脸颊的热度消下去。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阮桃桃闻声转过头，只见骆青川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布兜。
“给，我还是觉得你穿它会好看，用我钱买的。”
阮桃桃低下头，兜子里红彤彤的颜色，正是那件毛呢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