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浑身脏兮兮、湿漉漉地蜷缩在院长妈妈怀里。
瘦得不成人样的小身板，偏偏眼神却那么锋利，如同凶恶的小狼崽一样。
她似乎不会说话，总是黏在院长妈妈身边。
作为孤儿院的孩子头头，他讨厌她独占院长妈妈，因此经常带领小伙伴欺负她。
她一言不发也不反抗，但那态度明显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为了给她一个教训，他悄悄把她推进一个小土坑，结果没想到，里面埋着一把尖锐的铁镐……
就这样，他的噩梦从此开启。
本以为被领养后就永远解脱了，谁知道二十多年后又相遇了。
“你愣着干嘛呢？”时雨躺在手术椅上，一手拿着手机道：“不用搞那么麻烦，你随便缝缝就行。”
秦安珏回过神来，认命地帮她准备缝合。
他也是到了这家私人疗养院才知道，除了正常的工作外，偶尔还会接收一些不明身份的伤患。
不用登记，不用报备，医生只需进行手术即可。
额外的奖金尤其丰厚，工作人员自然缄口不言。
这就是社会的另一面啊……
秦安珏感叹着，不过这次肯定是打白工了。
看着断臂处平滑无比的伤口，他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时雨目不转睛刷着手机，随口道：“刚刚伸懒腰伸过头，不小心把手折了。”
秦安珏：“……”
“我开玩笑的，”时雨改口笑道：“其实是被光剑削掉的，我本来把它揣兜里了，结果却带不出来。”
同样没带出的，还有她从清道夫身上顺走的晶片。
这样看来题库与现实并不互通，那清道夫费那么多时间刷题做甚？
而秦安珏则在内心默默吐槽，还光剑……
难不成她刚刚参加星球大战去了吗！
努力平复心情，他拿起手术器械，深吸一口气问：“真不用麻醉？你不会疼吗？”
“疼啊，”时雨轻描淡写道：“不过早就习惯了，你直接动手吧。”
点他……她一定是在用小时候铁镐的事点他！
秦安珏虽然心里惧怕，但专业素养下，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受影响。
趁着手术的时间，时雨将她的手机翻了个遍。
现在手机已经恢复正常能够自由操作了，但界面上却多了一个死亡题库的图标。
图标上有一个倒计时，应该就是光屏所说明日进入复活题所剩的时间。
点进图标，开屏便是死亡题库的规则介绍：
1、题目难度从低到高分为F、E、D、C、B、A六个等级，每一等级完成三题方可解锁下一等级；
2、已通关题目可二次重刷，再次通关积分奖励减半，至多三次后无任何积分奖励（注：若组队重刷则奖励均分）；
3、每48小时内必须选择下一次进入的题目，如若超时则视为放弃答题，解题人死亡；
4、出于人道主义，解题人死亡后将获得复活机会，第一次100积分、第二次200积分…以此类推，不设上限；
5、所有等级题目完成后将开启S级终极题目，S级有且仅有一道，通关方能卸载死亡题库，享受美好人生。
一言不合就解题人死亡，想要复活还得用积分买命，再看看“享受美好人生”的字样，时雨只觉得无比讽刺。
跳过开屏规则后，界面出现了【直播广场】、【排行榜】、【个人主页】、【题库列表】等四个导航栏。
她先是点击【直播广场】，系统却提示道：
“本区域仅对观众开放，经检测您并未获得相关资格，无法观看直播。”
时雨挑了挑眉，是解题人无法成为观众吗，还是说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成为题库的观众？
无论如何，想从这里面获取情报目前是做不到了。
接下来她点开了【排行榜】，是按照积分大小排列的解题人名单。
第一名：King
第二名：Queen
第三名……
清道夫！！！
那家伙居然排名第三？！
时雨飞快地下滑，排行榜到一百名后就不显示了，而她的排名轻飘飘位于被缩略的10000+里。
意思是她想取他脑袋的话，至少还得超过一万多人？
她点了点清道夫的ID，随即进入到他的主页之中。
说是主页，其实更像是网络社区。
里面挂有上百页视频，且发布人的名字各不相同，看起来应该都是他的粉丝所发。
视频下方分别标注了1~1000积分不等，似乎需要相应的积分购买。
时雨随意点击了个1积分的视频，却依然提示说仅有观众才能观看。
“……”
在清道夫的主页还能花1积分成为他的初级粉丝，可以第一时间收到他的开播提醒，但对于看不到直播内容的时雨来说并没有什么必要。
于是她退出后点进了自己的【个人主页】，页面空空如也，粉丝数也寥寥无几只有5人。
当时给她投票的不是有13个人吗，怎么愿意关注的连一半都没有。
但她很快猜到了答案，因为她通过粉丝得来的5积分都是可以直接提现的——
和复活充值的比例一样，1积分也能提出1万元！
与金钱划上等号后，每1积分都显得格外珍贵起来。
解题人可以通过解题和吸引粉丝来赚取积分，而观众也可以通过售卖自制视频来牟利。
整个死亡题库，乍看之下竟像一个非法集资软件。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没有清道夫和他粉丝捣乱的话，她就能拿到【沉船救援】的20万奖金了？！
断人财路，实在可恨！
在心里又给清道夫记上一笔后，时雨最后点进了【题库列表】。
题库列表里分为“已完成题目”和“待完成题目”，她刚刚进行的【沉船救援】就被划分到了已完成中。
可是由于结果有争议，题目奖励的20积分仍处于冻结状态。
但文字旁边有个醒目的礼物盒标识，时雨点击打开后，系统跳出一个弹窗：
“恭喜解题人病医获得【沉船救援（F）】的隐藏奖励——出题人的馈赠。”
时雨想起了题库里的鲍尔奇医生，临走前握住她的手表示有一份谢礼，原来是在这里啊。
她好奇地领取后，紧接着又出现一个弹窗，“已成功获得【心理测量（初级）】技能，可简单观测他人的精神状态。”
技能？
是在题库里使用的游戏技能吗？
时雨不明所以，抬眸看了眼一旁的秦安珏。
他的头上，竟隐约出现了一个数值！
数值为83，但偶尔还在上下波动。
她心念一动，开口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数值骤降20，秦安珏颤抖道：“那件事我不是赎罪了吗……”
“对啊，”时雨点点头，“所以你现在才能这么完好地站在这儿啊。”
数值稍微回升，她又说道：“不过我说的是我俩一起干的那件事。”
手中的缝合针应声落地，秦安珏的数值已经降到50以下了。
“没……没有……”他脸色苍白道：“那……那是他应得的……”
“你记得就好。”
时雨宽慰道：“我就是想说，我也记得这份交情呢，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
她转了转缝合完毕的手臂，“所以之后见到我别总是战战兢兢的了，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看到数值逐渐上涨，她基本能确定【心理测量】的作用了。
能够数值化人们的精神状态，对她这个精神科医生而言只能算锦上添花吧。
但题库中获得的技能居然能应用到现实，再加上NPC透露的“YS计划特别实验体”，她对死亡题库的兴趣还真是越来越浓厚了。
临走前，时雨饶有兴致道：“我再考你一道题。”
“一个疯子把五人绑在轨道上，一辆电车疾驰驶来，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而你可以选择拉杆变道，让电车开到另一条只绑了一个人的轨道上……你怎么选？”
刚平复下来的秦安珏怒了，“这叫什么题？根本无解好吗！”
5个人的命是命，1个人的命也是命。
这道经典的哲学难题，伦理方面根本没有定论嘛！
“无解就无解，你这么大声干嘛？”
时雨耸了耸肩，“还有，都说不会对你做什么了，你钻椅子底下做什么。”
秦安珏躲在手术椅下瑟瑟发抖，“我腿还有点软，你走了我自然会出来的……”
“行吧，”她用接好的手臂挥手道别，“这次谢谢你了，技术不错哟~”
不到片刻断臂就行动自如，秦安珏默默念叨了声“怪物”，直到确认时雨走远才颤巍巍地挪动出来。
“无解吗……”
离开外科诊室的时雨一路思索着，她刚刚问的这个问题，正是【题库列表】中的待完成题目。
她的下一道复活题——电车难题。
而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死亡题库中的直播广场炸开了锅。
广场公屏，无一额外提到了一个名字：
【快看啊，有个叫病医的新人把题打穿啦！！！】
【什么情况？我只听过把题打通的，打穿是什么个意思？】
【系统刚刚公告说，沉船救援的出题人永久关闭了题目，今后再也不开放了！】
【啊啊啊那以后我每个月岂不是看不到大佬了，那可是唯一一道他会重刷的F级题目啊】
【是啊，C级以上的观看积分那么高，我可不想只看剪辑啊！】
【可恶的病医！她怎么没死呢！】
【也不能确定题目关闭就跟她有关啊，连C级直播都看不起的人就别叫嚣了】
【病医获得了沉船救援的隐藏奖励，所以出题人才关闭的！】
【大家别关注她白送积分了，她肯定蹦跶不了多久的！】
观众中大部分都是清道夫粉丝，“抵制病医”的话题很快冲上了热门。
国外，某废弃工厂。
一名黑发男人躺在破旧的沙发之上，慵懒地享受着屋顶缝隙透下来的阳光。
如果忽视他面前的满地尸体，这幅景象还颇有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病医吗……”
男人一边转动手中的手枪，一边喃喃道：“断人财路，实在可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