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皇宫。
天还没擦亮,早朝大殿旁的侧殿内,等候上朝的官员结成几派窃窃私语。其中最大的一派就是丞相安厌为首的“安党”,大多数是文官。另一脉则是以随着先帝一起开国的姜太尉为首的武将,剩余的一小股便是一直维持中立的保皇党。
侧殿内只有最高处有两张椅子,并排摆放,一张属于安厌,另一张则是属于姜太尉。这是先帝给的特权。
如今安厌不在,姜太尉这个武将之首自然也不会与底下的官员闲聊,抚摸着长长的胡须坐在主位闭目假寐。
“你说安厌那奸贼今日当真是来不了吗?”站在角落的户部侍郎小声问自己的同窗好友兼顶头上司,户部尚书齐折叶。
此时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凉,但被他询问的齐折叶却在官袍之下穿得单薄,脊背挺得笔直,闻言稍微偏头,严肃打断他,“张兄,慎言,且不论他与我等昔日同窗之情,哪怕是形同陌路,也不可背地乱嚼舌根。伯父伯母尚在家中,嫂子又刚刚过门,当心祸及家人。”
他刚言至于此,就听见唱礼太监宏亮绵长的声音,“百官入殿!”
齐折叶认真整理官袍,最后提醒地看了户部侍郎一眼,“走吧,当心些才可保全自己。毕竟姜太尉旁边那张椅子不会那么早换人。”
官袍的衣袖拂出轻轻的响声,他用视线的余光扫过不远处以安厌为首的奸党,低声叹道,“不过说不准今日一过,安厌手底下的人倒是得换一批。想来是暗流涌动,特别是吏部……稍后记得勿要说话,避免惹祸上身。”
……
金銮殿。
精妙巍峨,雕梁画栋。28根左右对称的盘龙柱精雕细刻,形态各异,灿金灼灼,拱卫着最高台的龙椅垂首。
百官鱼贯而入,按照文武两边分别排列,文官最前面的地方照旧空着,那是属于安厌的位置。
武官行列的姜太尉偏头朝文官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站在中部的吏部侍郎立刻心领神会,朝姜太尉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准备妥当。
“陛下驾到!”
司礼太监的唱礼声中,一身玄水龙袍的阴郁少年缓步而来,端坐在龙椅之上。假如安厌在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原著男主,楚时鸣。
这位少年帝皇本只是个先帝流落在外的遗子,被丞相“安厌”扶持上位,什么权利都没有,相当于一个傀儡。事事不问,连奏折都是被朝臣们直接送到丞相府,给“安厌”批过之后再给太后加盖玉玺,完全落不到他手上。
可根据原著剧情来看,他在背地里阴狠暴虐,心机深沉,慢慢张开爪牙蚕食“安厌”的势力,硬生生在这种局面下把“安厌”给斗倒了,甚至在“安厌”倒台以后亲手杀了太后,属实是个狠角色。
随着他的出现,百官齐齐作礼,做足了表面功夫。
“陛下,臣有事要奏!”刚才和姜太尉对过眼神的吏部侍郎出列,“科举改革之事争论已久,臣等皆是认为此事不妥。科举选拔事关重大,怎可让平民参与考试?若是让他们入朝为官谈论国事,实乃滑天下之大稽!自古以来,包括其余诸国,皆无如此先例!”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陷入了一阵骚动。
这科举改革可是安厌提议的呀!安厌前几日上朝时就已经力压姜太尉和各大士族的不满将这件事拍板定下了,全权交给作为安党核心的礼部去实行。现在安厌一出事,就立马要把这事儿给否决是不是有些太急了?就不怕安厌没死,回来找人算账吗?
更何况,吏部…大多数好像也是安党的人吧?安厌一出事,吏部侍郎就跳反,这事情没有吏部尚书的默认和姜太尉一脉的动作绝对不可能。
他们定然是早就做好了想反抗的安排!真是得失心疯胆大妄为不想活了!
作为安厌心腹的礼部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刻站出来怒斥吏部侍郎,“此事乃是安相特令由礼部全权管辖,如何轮到你们吏部指手画脚?”说到这里,他转眼看向吏部尚书,明目张胆地威胁道,“管好你自己的人!当心安相回来找你算账!”
此话一出,吏部侍郎抖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前方安厌空缺的位置,吏部尚书则装作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吏部侍郎今天干的事,低着脑袋往人群里又躲了躲,默不作声。明显是安厌的余威尚在,凶名深入人心。
见状,站在武官之首的姜太尉向旁边的言官们做了个眼色。
为首的御史大夫站出来,高声呵斥礼部尚书李文峰,“李尚书,你当场威胁同僚是何居心?”
语毕,他气愤填膺,立刻执起手中记录言行的竹筒,出列对坐在龙椅上的楚时鸣道:“陛下,臣要弹劾礼部尚书徇私舞弊,买卖官位!”
“——哦?”
从开头就一直端坐在龙椅上撑着下巴看他们骂战的楚时鸣露出一个微笑,眯起狭长迤逦的凤眸,终于不急不缓地开口,“御史大夫可勿要胡言乱语,李尚书乃是安相亲自举荐提拔的官员,朕最是信得过安相,你在殿上随意弹劾,岂不是对安相不满?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可不会放过你。”
礼部尚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上面一直被自己当做傀儡的少年帝皇。
安相才出事多久?这小皇帝竟然就不老实了,嘴上说着要找御史大夫的麻烦,实际上把他和安相都带上了,故意指桑骂槐。
这是要趁着安相不在除掉他,再一步步剪除掉安厌的党羽吗?
看着少年帝皇幽深的眼神,礼部尚书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安相遇刺,吏部背叛,都是这小皇帝布的局吗?
看走了眼啊…看走了眼啊!真是看走了眼!这民间出生的小皇帝…根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拿捏的草包,这明明是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礼部尚书浑身冷汗,举目四望,想向安党的同僚求助,却发现无一人应声为自己说话。
仔细一想,这群家伙本来就是唯利是图的东西,早就不满改革科举制度让平民也参加科考为官的事了。这项政令完全就是动了他们世家贵族的根本,之前有安相压着,他们才不敢造次。现在安相出事,立马乐见其成,顺水推舟。甚至见他身处险境,都不愿为他说一句话,害怕被姜太尉记恨,个个都默不作声装鹌鹑。
该死!这群贪生怕死的墙头草!
事到如今,只有先尽力拖延时间,保全自己,等安相回来,他才能有救!
礼部尚书咬咬牙,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陛下!臣敢保证,御史大夫所言都是无稽之谈…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李尚书莫慌,若是御史大夫错怪忠臣,朕自然会为你做主。”楚时鸣挑眉,转而对御史大夫道,“听见了吗?说说吧,你因何原因弹劾朕的李爱卿?”
“禀告陛下!平民参加科考从未有过先河。试想,这些家中无钱无粮、毫无资产、祖上也非清流、无家学的平民,一无良师教导,二无门路获得书卷研习,便是参加科考,又如何能与士族相比?”
“臣以为,允许他们参加科考实属无用之举。而安相将此事交于礼部尚书全权负责,想必是希望能够有平民考上来为官。但这些毫无学识的平民又如何考上来呢?定然是李尚书准备收受贿赂,买卖官位,并以此为把柄,要挟那些无后台、无才能的平民官员站位,结党营私,把我等世代为官的有才之辈排挤离开,其心可诛啊!”
楚时鸣笑容加深,“是这个理…李尚书,你还有何话可说?”
礼部尚书捏紧了拳头。
荒诞!荒诞!
岂有此理!
才说了平民无钱无粮,买不起书卷,请不起名师,这样的情况,又如何给予他贿赂,买卖官位?
况且安相在时专门自掏腰包安排好了在平民中大兴教育,等到此政策实施,平民又如何会没有才干?
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非但不质疑御史大夫的弹劾,还跟着底下的百官一起故意装傻子,只为了把这顶帽子扣在他头上。
这明明是刻意的污蔑,想要治他于死地!并且御史大夫言语间还带上了安相,一旦他被治罪,那将这事情交给他的安相岂不是也背上了罪名?
礼部尚书急得浑身冷汗,“陛下明鉴啊,臣…”
“不必再辩解了。”站在武将之首的姜太尉上前一步打断他,“陛下,李尚书收受贿赂,买卖官位,结党营私,按照大楚律法,应立刻革职,投入天牢择日斩首。至于其家眷,男丁全部流放,女子充入教坊司为奴,望陛下恩准。”
“朕不太懂律法,不过既然现在安相不在,母后近日又身体抱恙,便按姜太尉说的办吧。”楚时鸣微笑着下了定论,全然不提为何安厌遇刺,太后抱恙。不管两人同时出事如何引人深思,活像只装作无害的笑面虎,亮完爪子就把爪子收回去。
守在金銮殿门口侍卫看了一眼他,立刻上前抓住礼部尚书,将他拖下去。
楚时鸣视若不见,轻松地笑道,“还有何事要奏?若是无事便退朝吧,朕还等着回去斗蛐蛐。”
“且慢。”
低沉微哑的声音平缓地传入金銮殿内。
只见一身绯红朝服的青年持剑着履,伴着刚拂晓的天光踏入殿内。
他并未戴官帽,一头黑发用金簪束起,气质超然,身形俊逸,宽肩窄腰。那身朝服上没有楚国官服形制所要求的飞禽走兽,腰间也未系金带,而是在袍上纹绣金竹,束着金纹腰封。
红袍广袖中,青年看起来该提笔抚琴的手搭在腰间剑柄上,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单从穿着打扮便表明了他的特殊,在文武百官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随着他踏入殿内,大多数文武官员竟恐惧得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更有甚者,不敢多看其一眼便避之不及。各色品级的官服都如潮水一般自发被他的红袍逼退,为他让出一条直通百官之首的通道。
先帝亲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天下诸国,唯其一人,乃大楚丞相,安厌。
作者有话要说:段评开了哦,没有设置条件,宝宝们可以长按想要评论的一段选择段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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