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昭云宫内。
“啊——”晏琅瞧着在与她收拾行李的阿蔡,她满面懊悔,昨日就不该去皇兄跟前,皇兄干什么心血来潮要让她跟着一道出去,她越想越觉得皇兄是要在朝中给她找活干了,或者让她给他干活。
对于朝局之事她没有一点兴趣,且也不是那块料。
以往母妃在时,母妃给皇兄提提,他大概率不会有这种想法。
可能是见她玩的太好了。
严嬷嬷在一旁道:“殿下你就算昨日不去,太子殿下若是想让你去,你还是得去。”
晏琅道:“是……”
收拾妥当,严嬷嬷又在一旁细细叮嘱了她几句,晏琅连说省的了,她才作罢。
敲定这件事,两日后便要出发,晏琅给陈吉安送了封信。
离开的时候没有人送行,微服私巡朝堂知晓,但出行是很隐秘的,他们先走陆路,再行水路,之后再行陆路,水路经邵海。
本可以直接走陆路,但尽走陆路恐被有心人发现行踪,且淮时和也想看看邵海一带的民生。
邵海湾三面临陆,是重要的海运之地,早年海盗猖獗,淮时和登上太子位后,颁布海运政策,下令剿匪,之后在沿岸兴建海防营,增设卫兵,海上加强水师巡逻,邵海湾的海盗大大减少,渔业蓬勃发展,大家能吃饱穿暖,皆做良民,海上已安定了许多。
他们很快到达莱安港口,发现这里与渔有关的商业十分蓬勃,贸易往来,营运繁忙。
淮时和令人雇了一条民船。
两层小楼,十几丈长,一般的有钱人都能雇。
不大不小,不会引人注目。
要走水路的时候,晏琅就有点担心,到港口处要上船的时候,晏琅瞧着茫茫的水面,她有点退缩,她怕水。
淮时和见她磨蹭,他先上了入船前的长板,而后转身看向晏琅。
晏琅站在岸边,她略略退缩道:“皇兄,可不可以我一个人走陆路……”
她道:“我不想下水……”
淮时和道:“你在船中,怎会下水,”他道,“快下来。”
“可,可我怕水。”晏琅还是不太肯上船。
淮时和道:“恐惧你去面对它就不会怕了,来,我接你?”他朝她伸手。
其余几位东宫属官与一位门客都瞧着晏琅,他们知晓这位九殿下曾落过一次水,怕水是正常的。
晏琅最后咬牙,走上长板,这是船,不是水,她不碰水不就行了。
皇兄幼时也曾落过一次水,差点死了,而两年前却能入水中救她,完全不怕,晏琅思量自己也要试着面对吧。
她走下去,淮时和接了她一下,然后一行人便上船。
上船后,晏琅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在船上,想到外面就是茫茫无边无际的海,她有些胆怯,但不觉的心头又有点期待。
淮时和与晏琅几人站在楼廊处,淮时和身旁有四人,三位东宫属官,一位东宫宾客。
楼船周遭布着数量不多的便衣护卫,如家丁。
东宫属官是詹士府大学士,他们随淮时和一道望向外间,观察海上航运及水师巡逻,周钱先生则瞧着远处的各种民用运船,尤其是载人的,细细打量上方的人。
晏琅渐渐对海上景物也比较好奇,虽有点怕水,但她现下心里平复了些,也有点习惯在船上了,她准备去船舷边试试。
这时船忽然被浪拂的摇晃一下,晏琅身体立时往前微倾,面前忽横出一条手臂,手心处往上,微握拳,展袖垂在下方,晏琅手扶在上面,听人道:“小心一点。”
他们几人除了一位大学士,其他人都站得较稳,不似她第一次坐船。
晏琅抓住人手臂,稳了稳,她道:“……放心,我慢慢就能适应的。”说完便放手往船舷边去了。
到了船舷边后,船舷很高,达到晏琅胸口下方一点,她扒着船舷,觉得这般感觉比较安稳,试探着往外间看了一会儿,虽偶尔感觉有不适,但晏琅渐渐也能保持新奇了。
海很阔,海面上也很热闹。
浪花中似能见一些奔跃而出的鱼。
海风拂面挺惬意。
晏琅扒了许久,心内越来越稳定,她尝试慢慢在四个方向看,看了大概半日,晏琅终于觉着在船上是安稳的,虽见着这样的水,偶尔还会有眩晕的感觉,但已能慢慢欣赏海景了。
晏琅两日后在船舷边不会再这么小心翼翼,她偶尔会试着转身靠上去,每每只靠一会儿,便离开。
不过靠着的时候,感受海风拂面很喜欢,这日,她头微仰,视线投向站在船中心的几人,对其中穿荼白衣的人道:“皇兄皇兄,到这里来!”她朝人招手,满面笑容,想让人与她一道来短暂感受海风,而淮时和则看向她一眼,然后视线挪开,又与他身边的人相谈。
晏琅撇撇嘴,罢了,她自己享受。
在海上行了三日,他们大概还有四日才能到达中宁海港处,之后又下船行陆路到达建州。
这夜,淮时和终于与晏琅站在一船舷处,站了挺久,之前他要么与同行者在甲板言谈,要么远远站着看外间,或者处理一些飞鸽传来的信息。
淮时和准备回去,晏琅见月上中天,也随着往船楼的方向行去,两人走了几步,电光火石间一枚利箭刺破黑暗,直袭向淮时和后侧偏左一点,在箭与身体仅隔一尺的时候,淮时和鬓侧黑发微动,他眼突然一凛,似是感应到什么,身子往右偏头躲过,然后大喝一声:“趴下!”
之后如雨的箭便纷纷射来。
而最先射向淮时和的箭在他躲过后,有枚细小的银针从斜刺里已达到箭面前,即使淮时和不躲,那枚针也能击断那箭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细细的针刺断箭后便斜射入船舷上,微微颤动发亮。
淮时和方才按倒了晏琅,楼檐下,太子的属官有两位在远处候着,一位属官的手臂被射了一箭,周钱则在一根柱子旁,他们此时都被太子的护卫掩护着慢慢往楼船内的方向去。
而淮时和身边也被护卫团团围住。
此时自小岛处以铁绳刺破楼板或船壁,飞奔而来一大群黑衣人,满身肃杀。
看眼漫天的黑衣人,淮时和牵着晏琅的手腕,他们在护卫的围护下往楼内方向而去。
晏琅往后看了眼,远处蒙蒙黑暗的地方,有一方小岛,岛上长着高芦苇,那些杀手就是从岛上来的。
血肉中捅入刀剑的声音、武器拼杀的声音不绝,晏琅与淮时和已进入了屋内。
淮时和放开了晏琅的手腕。
他们被八个护卫团团围在屋中,而外间,楼船上的护卫与黑衣人拼杀,淮时和这方,不时有从暗中出现的一种似螺旋的尖锥武器,后连着铁丝,能轻易夺人性命,那些黑衣人已损失过半。
小岛处,远离黑衣人奔来处,右侧还隐着人,高高的芦苇轻晃,有人蒙着脸,看前方,对旁侧的另一人道:“这,他们这批人——只他们恐怕解决不了……”
另一个明显是头的人道:“再看看。”
旁侧的人道:“没想到,倒是与我们的主子想到一块去了。”他言,“会是谁呢。”
另一个蹲着的头领者道:“还能有谁,谁与咱们主子有一样的利害关系,就是谁。”
旁侧属下道:“是……另一位殿下——”
另一人道:“噤声。”
他们观察着前方船上的情形。
身后同样藏满黑衣人的地方一动不动。
楼船上的黑衣人已被解决了六成,为下属的那人道:“头儿!”
另一人看准时机,终于道:“上!”
无论如何,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过他的眉却微折了,楼船上那些人的身手——
不过他们也准备了充足的人马,不比先前那一批人少。
来人阴狠的看向楼船方向。
楼屋中偶尔有刀剑或人砸进去的声音,旁侧的屋门已被撞破了。
窗纸也坏了几扇。
这时又见外有新的黑衣人跃起而来,在一旁的周钱见了,拿手挡住脑袋,哎哟道:“天也天也,遭了遭了,又来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
晏琅心头也十分紧张,这些是极凶极恶之徒。
淮时和看眼晏琅,他道“没事”,视线落在晏琅手抓住他袖子的手上。
晏琅与淮时和对视一眼,点点头。
在皇兄身边,她就觉得安全。
不过手抓的还是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