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俊朗健壮的青年快步走进书房,看到谢瑾后,他先是咧嘴笑了笑,然后便跪伏在地,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来人是谢瑾的侄儿谢墨,也是谢蕴和谢粲的幼弟。
谢墨虽然只比谢瑾小了几岁,却从小就很依赖和敬佩这位叔父。
江左男儿以秀丽为美,往往尚文不尚武,又多服食五行散,以致娇弱不堪。
谢墨少时也曾是个尚清谈、好打扮的清秀男儿,尤其喜欢佩戴紫罗香囊。
谢瑾深感世家大族缺乏将才,不愿子弟在清谈冶游中虚度此生。
于是他假意与谢墨游戏,将那紫罗香囊赢了过来,扔进火盆烧毁。
谢墨明白了叔父未说出口的深意,自那以后,他研习兵法,苦练武艺,后来又去疆场打拼。
去年十月,谢瑾担心秦寇作乱,让谢墨任了兖州刺史、广陵相,监江北诸军。
在江北监军的这段时日,谢墨又晒黑了不少。
谢瑾看到他黝黑刚毅的面庞,颇感欣慰。
他走上前,亲手扶起了谢墨。
“江北诸事可还顺利?”
此前谢瑾命谢墨在江北招募流民,充实军旅,不知眼下进展如何。
“其他一切都好,只是叔父,江北流民毕竟与江南不同。他们本就生活贫苦,去年又遭了地动、暴风、冰雹这许多灾害。稍有些勇力的,都作了亡命之徒。若把他们招进军中,恐怕不仅不服管教,还会影响原本的纪律。”
谢墨觑了眼谢瑾的神色,面有苦色地接着说道:“而且,江南流民,赴淮水一带作战,为了保卫家园,自然会奋勇力战,寸步不让。可江北这些亡命之徒,一旦战败,只需另寻个山头,便可重操旧业。实在是,指望不上啊!”
谢瑾并没有评论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江南之人,若不算世家大族的部曲,本就没有多少。剩下的那些平民,过惯了种地树桑的日子,只怕难以抵御秦寇。”
江左世家大族,都蓄有为数不少的私兵。
过江流民漂泊无依,又无地可种,往往才一上岸,就被世家纳入门下,沦为私兵部曲。
朝廷既无法收纳这些部曲的赋税,又不能招募这些人参军。
是以军中又是缺钱,又是缺人。
面对这种状况,即使是谢瑾,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谢家自己也有部曲。
谢瑾不欲与世家大族发生冲突,以免横生枝节,他打算让谢墨前往京口募兵:“你且安顿一下,过两日去京口一趟。昔年郗司空在京口、晋陵一带安顿流民,又从这些流民中拣选青壮参军。这些人中有不少南渡的低阶武将家族,他们世代习武,又有军旅背景,应当颇具战力。”
“可是,京口是郗家的地方啊!我不如去豫州看看?”
谢墨额角渗出了冷汗,世家之间,不兴这么明目张胆地挖墙脚的。
“就去京口。郗嘉宾已死,桓谦也已经离开了徐州,你怕什么?”谢瑾拒绝了谢墨去豫州募兵的想法,“谢家在豫州多年,豫州还有没有可用之人,你难道还不清楚?”
谢瑾看向谢墨,郑重地交待道:“此去京口,募兵倒是其次。你要记住,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的首要任务,是寻觅将才。京口流民之间,必定存在私下的团体帮派,只要在他们中间找到一位能服众的将才,自然能一呼百应,募足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