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软泥

收集罐打开的是底端封口,所以挂在上面的小狐狸幸运地没沾到金血。

随着所有角落的厄洛斯血液消失,支撑不住的女孩扑通一声滑落倒地。

“狐宝!天杀的我们家孩子的耳朵!”

西遥跑过去,一把捞起女孩。嘴巴还在说个不停,但抱着小狐狸的手却一直颤抖。

她学着电视剧里一样按住女孩撕裂的伤口,温热的血却冲出她的指缝,流个不停。

西遥抱着小狐狸想去找医院,抬头却发现围堵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高高矮矮的生物们像墙壁一样,挡住了塔里所有的电子光。

西遥咬牙,手中再次出现光刃:“东西都没了,找别的人抢行不行?”

没人懂她的语言,但生物们在确认西遥也没有什么价值后,窸窣收起武器,扣好外衣扣子,转身离去。

短短几分钟,楼层又恢复拥挤吵闹的原样。刚刚面孔狰狞的生物们就像加入了一次路边抽奖,参与奖也没中后继续扭头上班。

西遥松了口气,踢开堆积成小山的黑金属,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原地转圈,电子光五彩斑斓,她完全认不出哪个是医院。

小狐狸的呼吸很弱,西遥当机立断,直接冲进了她们原本的目的地——粉兔子商店。

她的脚步声又急又重,甚至挤开了已经在柜台的客人:“对不起!我朋友需要救命!”

臃肿兔子本对着客人一副喜悦的脸,在见到浑身血的西遥时瞬间垮了。它甚至没有将眼神放给奄奄一息的兽人,在没看见罐子时商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救救她,我可以帮你去金湖舀几罐……”西遥着急地想要比划,却发现粉兔子朝自己摆了摆手,继续扭头朝旁边的客人说话。

西遥不死心,想越过柜台去拉粉兔子的爪子。但堪堪向前,商人就把放在台面下的爪子伸到她面前。

爪子里还握着一把精致的水晶枪。

“****”

很简短的句子,就算西遥听不懂,也知道这是强硬的逐客令。

再次直面恶意,西遥嘴唇微颤,复杂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但怀里的孩子可等不了她调整心态。

能行吗?直接刀架它脖子。

就在西遥要拿出光刃时,一只手握住商人的枪口。

西遥这才将目光转向站在柜台前的客人。一个高大的男性人类,暗色风衣包裹全身,光是干净的脸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更别说他握住枪口的手,简单却精致的信息设备配了不止一个。

“****?”男人面向西遥,这句话明显是个问句,她只能犹豫一瞬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发现这个男人依旧扫视自己,西遥便猛地上前一步,将怀里受伤的兽人露出来。

她指着女孩的耳朵,大声比划:“帮帮她!”

粉兔子这时插嘴,似乎在给男人解释她们的来路。

语毕,男人回了几句,让兔子目露震惊,再次看向西遥,迅速切出了很多监控画面,其中便包括了刚刚那条混乱的巷子。

没等西遥懂他们的意思,男人便伸出自己的手腕,轻碰兔子的烟杆。

叮——悬空的蓝色信息露出,兔子露出捉摸不透笑容,收起枪,点击柜台屏幕。

整间屋子变成一个音乐盒,四面八方发出转动声。不过眨眼间,黑暗中一只机械手伸出,握着一只小瓶子来到男人面前。

男人接过,在手上转了一圈,似乎在享受西遥急切的目光。

然后他将小瓶子递过来,见西遥没有直接拿,便亲自上前将瓶子打开。

像史莱姆一样的透明软泥倒出,包裹住兽人伤口后快速止血,虽然速度慢且恶心,仔细看能发现愈合的迹象。

随着软泥的不断覆盖,小狐狸的呼吸没再减弱,而是逐渐趋向平稳。

西遥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下落,她再次看向男人,在这种地方得到帮助真像梦一样。

男人却转头朝兔子说了什么,后者在屏幕上一划,男人手腕的设备就弹出信息。

最后这位客人只是看了一眼西遥,便转身离去,潇洒背影真如一个善良好人。

等商店安静,粉兔子继续抽烟,甜腻味道催促西遥离开。她翻了个白眼,抱着小狐狸转身就走。

——

回去的路不长,但西遥总觉得自己会被报复,所以走得格外胆战心惊。等回屋关门,她才彻底平静。

把昏迷的小狐狸放床上,西遥瞬间瘫软在地。电视机朋友已经关机休眠,甚至都没有开机迎接倒霉的俩人。

“唉……”

竟然肚子都会被轰掉,这里真的没有警察吗?本该缩一团哭会鼻子,但西遥累得表情都懒得做。

寂静的空间将思绪重新整理,她讲笑话给自己听:“我脑子里不会是什么植入的虚假记忆,本体是上层阶级为某个邪恶计划造的实验品。”

不好笑还老套。

她企图找到一个反光的东西,想再看看自己的眼睛。

“金色传说竟是我自己。”

西遥变出光刃,回想之前操控的感觉。然后光刃真的如她一部分,在空中自由地翻跟头。

西遥盯着转成轮子的光刃,再低头看手指。

铅笔戳的黑点在右手食指的第一个指节缝,这是小学四年级无聊时戳的。

目前假设这双金色眼睛是穿越后造成,那她不会是夺舍了某人的身体,剩下只能是——

她失忆了。

种种迹象都指向这个结论。不然总是有另一个人存在的违和感解释不通。

西遥的光刃消失,她开始无意识地掰食指:“我为什么会失忆?”

袭击?脑子里闪过第一天的机械头大哥,他的怒火似乎并不是无理由。

这个人认识她并且跟她有仇。

“西遥是一个善良有礼貌的孩子,怎么会跟人打打杀杀!”她双手抱胸,愤慨地否决这条结论。

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她还是要去自己第一次苏醒的地方重新……

出过事的房子卖不出去不是因为有鬼,是因为凶手会返回自己的作案地点。

西遥不推崇故地重游来加记忆点数,特别是自己差点死几次的故地。如果真有用,她跟蜘蛛们手拉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软泥都能治疗大创口,不如在这直接找有没有恢复记忆的仪器。

她越想越累,眼皮往下坠,在摇晃中陷入全黑。

——

白光从最底端泄入,纯黑的金属箱被搬开。

一队装备精良的人类驻扎在卡卡塔不远处的中转区。

卡卡塔对于外来者绝不是住宿的好选择。在这知名的贫民窟中,因为出门没及时举枪而见不到第二天的电子光是最常见的事情。

再往前,就是厄洛斯种的栖息地。远远的黑色金属连成一片山脉,在红色的天空下就像一道巨大的烧伤疤痕。

高大的男人站在离队伍稍远处,面朝栖息地拿出一个显示终端——面容整洁,是那位粉兔子商店的客人。

有队员来到他身后,像尊木偶一样等候指令。

终端呈现的是监控的第一视角。这个监控的外形型号为义眼,不仅有战斗测算还能在关机前强制发送备份至绑定终端。

男人对画面上的惨烈的战斗兴致平平,但终于在一个景象出现时抬高手臂,他企图通过虚拟画面摸到真实的黄金。

巨树金湖,陷落的神庭拥有召唤凡人欲望的能力。

就在他沉迷的下一瞬,监控功能被使用者关闭了。全黑的屏幕倒映着他从狂喜到冷却的眼睛,最终变得泥泞不堪。

他的狗竟然会有独占宝藏的念头。

讯息中断已经数日,他在收到备份的同时开始搜查黑市渠道,并没有对应量级的货源流通。

原始厄洛斯血的消散速度与收集罐等级正相关。现市面上,狩猎队能接触到的最高等级保存时限不过10个人类日。这偷东西的耗子不可能不把货出手。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没有成功。

男人冷笑,对死人的嘲讽呼之欲出。但他很感谢这些人帮他找到了打通上层军火的渠道费。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先遣队的地图终端没有备份传输,没有信息储备就进入磁场不稳定的栖息地完全是自杀。

但他去卡卡塔找黑市的驻点商人时,仅仅在拥挤的楼层中停留一会,便有了意外之喜。

男人把终端递给后面队员,上面是一张年轻的女性人类脸庞,抓拍的很不是时候,她嘴巴张得非常大。

——

“你让我把这虫子放眼睛里,让它给我撑眼皮?!”

西遥忍住把长了一百只脚虫子捏死的冲动,震惊地望向跟前的蜥蜴。它头长得很好看,两只角边发光边滚动字幕。

蜥蜴懒得和语言不通的人类纠缠,抢回虫子就翻栏杆往下爬。

西遥在找兼职。因为她主业是活着,副业是找办法活着。

那个软泥算应急缝合,小狐狸依旧昏迷。

幸好西遥在电视机朋友的指引下,知道了等级高的食物,比如柠檬茶就有短时间提升机体自愈的功能。

西遥把剩下的那半瓶柠檬茶全灌小狐狸嘴里,发现的确有用。可能兽人种族本身就有自愈能力,她的伤应该躺躺就问题不大。

剩下的大问题就是西遥的活着。

被金血修复的她非常虚弱,如果不进食她可能早上永远睁不开眼了。

在忍受胃部折磨,与那些恶心的液体斗智斗勇一天后终于认输。只能求助于电视机朋友,在它自制的像素动画介绍下,开始知道这座塔的特点。

“画面流畅生动,恭喜你当选为我的翻译员2号。”西遥给电视机叠了个纸王冠,结果在其边沿一直放不稳。

这座地下塔的运转当然不是纯靠你抢我,我砍你。

西遥是这么理解的:点过网页右下方「×」键上下左右都有的广告吗?

五彩的、滚动的、永不停歇的电子信息是这座塔的底座。每条代码都是招工广告,让生物们向下,然后进厂工作。

生产这种谁都不会看但无限多的广告,投放到全宇宙,目前最受欢迎的岗位是模特跟演员。

这样的讯息解释花费时间很长,但电视机不得不从。因为它不解释到西遥明白,西遥就不抱着它半夜出去偷邻居的电。

“谁要去代言虫子闹钟啊?”

西遥肚子饿得咕咕叫,抱着电视机也往塔下走。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纲领:西遥是一个善良有礼貌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