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陈副局了，他让我提醒你别忘了去医院换药。”许然走的时候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叶瑾宸应了一句。
桑彤闻言，视线落在了叶瑾宸的肩头，这会儿穿着衣服看不见伤口的情况。
到底是为了她才受的伤，桑彤心底还是有些良心不安的。
“想什么呢，走了。”看见桑彤在出神，叶瑾宸喊了她一声。
“噢！来了来了……”桑彤连忙应了一声，跟在了叶瑾宸的后头。
下午还是要在外面跑，叶瑾宸不说，桑彤也就默默地跟着他，作为一个新人，只要不帮倒忙就好……
坐在车上，桑彤的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地去想早上在卫生间看到的场景，夜色渐浓，凶手和死者一同出现在案发现场，随后其中一人被活活地烧死。
凶手选择作案的地点，虽然相似，但是相隔却是几十公里，从市郊区，到县里，甚至在镇上……
如果这是一个连环杀人案，那凶手挑选的作案地点真就是随机的吗？
一个女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会和一个男人到这样偏远的地方？迷晕吗？但是法医的检查结果却不支持这个推论……
桑彤闭眼，脑海中一遍又一遍过着早上看到的画面，第一遍的时候仍旧是在看到那个人恶劣的笑容时戛然而止。
全身发麻，后背出了一些汗，是看见凶案现场的恐惧，也是对凶手的毫无人性而感到惊悚。
她再一次回想着，一定有什么细节是她遗漏了的……
水边？为什么是从水边开始的，在水边做什么？
昏暗的画面之中，不太明亮的月光洒了下来，隐约能够看到水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长长的一条，泛着紫色跟蓝色，太暗了，看不大清……
“凶手到底是用什么理由让死者去到案发现场的呢？”案发的地点那么偏僻，桑彤觉得一般女性不会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到底是达到了什么样的信任程度才会让死者放松警惕？”桑彤皱了皱眉，在她看来，死者要是活着的有意识地跟着凶手到了案发现场，这本身就很不合理。
“那哪种人会让你如此相信？”十字路口，叶瑾宸扭头看向了桑彤，深邃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极为认真。
桑彤抿了抿唇，对她来说不难答，不管是现在的调查组，还是曾经所在的县队，她都无条件地相信队友……
但是，死者不同。
“只有在一个人对你足够好的时候，才能让你放下所有的戒心。”叶瑾宸看桑彤不答，补上了一句。
“送你几百或者几千块的人或许不值得你相信，但是几十万，几百万可能就会麻痹判断。”
“凶手是用大量金钱诱惑死者放松警惕？”桑彤有所猜测。
在前面两个案子中，两位死者身边出现的人物当中都有一个“有钱”的异性，且不说在情感上如何，至少在金钱方面，大概是给予了不少的满足感。
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乐奇文已经查到了给死者转钱的户头。”叶瑾宸点了点头。“不过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情况可能比想象中要复杂一些。”
如果这么容易被查到，那他觉得自己先前怕是高看凶手一眼了。
老城区这边因为还没有拆迁，环境较为复杂，人口较为密集，也不好停车，叶瑾宸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把车停下。
走进弯弯绕绕的巷子，叶瑾宸倒是轻车熟路，桑彤一直默默地跟在他的后头。
走到一个巷子口的平房面前的时候，叶瑾宸给桑彤打了个手势，桑彤立刻会意，跑到另一边的窗户口站着去了。
叶瑾宸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互相点了点头，叶瑾宸才绕到另外一边的正门按响了老式的门铃。
桑彤站在了窗户边上，玻璃窗关得很严实，里头拉着白色的窗帘，看不清是什么情况。
她没有说话，安静地等着，那边好像是有动静声，桑彤站在墙根处，一直关注着窗户这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有门板与门框碰撞的声音，还有家具摔倒在地的声音，她这儿离得近，听得很清楚。
窗户打开的瞬间，桑彤见到了半条腿放在窗框上的人，里头的人大概也没想到外头还站着个人。
不过看着桑彤的模样，里头的人也只当她是路人，并未产生危机感，里头撞击房门的声音传来，他也不作他想，迅速将两条腿都翻上了窗沿。
下一秒，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桑彤拉着玻璃窗把他夹在了中间，夹得他生疼，还不等他有所动作。
迎面就是一记重拳，正中他的鼻子，鼻子痒痒的，大抵是流鼻血了，疼得他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手上把持着的力量因为疼痛而松了一些，一下子就栽回了屋内。
“跑啊，怎么不跑了，嗯？”叶瑾宸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仰躺在地上的人，冷冷地丢出一句。
对方：……
他倒是想跑，谁知道外头还有人！
叶瑾宸直接将想逃跑的人给铐上了，这一回任对方怎么挣扎也没用。
“做的不错，打电话让老张过来处理一下，人我们先带回去。”叶瑾宸把人拉了起来，朝着窗户外头的桑彤说了一句。
“噢！”被夸了还挺高兴的桑彤应了一声，甩了甩手，连忙给张为民打电话去了。
桑彤小脸紧皱，面对电话那边的提问，有点为难：“嗯？地址？”
“城中村中兴路67号。”熟悉的声音在转角处响起，桑彤赶紧把地址报了过去。
得到了确切的回应，桑彤这才挂了电话，视线落在了被抓的人身上，看着挺年轻一小伙子，跟自己差不多大？干什么不好干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回去的时候，桑彤是跟对方一块儿坐后座的，身体坐得板板正正的，身边的人不老实，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就老实了。
能不怂么，有些人看着柔弱，一拳下来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打断了……
人被带回了组里，叶瑾宸倒是没有急着去审，进门就被人拦着了。
“你先去把药换了，不到半个小时的事情。”张为民说。
叶瑾宸看了他一眼，张为民摊手，陈副局发话，他也只是个传声筒。
“让小桑陪你去。”看着叶瑾宸要走，张为民又补了一句。
“不需要。”叶瑾宸拒绝。
“小桑，帮我监督他，看看他有没有去医院！”张为民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诶！好嘞……”桑彤连忙答应。
叶瑾宸：……
被针对了。
叶瑾宸已经是医院这边的老熟客了，光给他换药那医生都快跟他混熟了。
“哟，这次换药变积极了？”上了年纪的老医师看到他调侃了一句。
“医生，请问这种伤口多久才能好？”桑彤扫了一眼狰狞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昨天看着口子好像不深，就是挺长一条的，没想到涂完药水之后看起来更夸张了，伤口的状态这个时间段本就不好看，红的黄的药水混在一起涂上去，看着都疼。
“他这情况……个把月吧……”对方回应了一句，视线倒是多看了桑彤两眼。
看看桑彤，又看看叶瑾宸，老花眼镜往上拨了拨：“要是保护得好，二十多天也不是不可能。”
“切记不可剧烈运动。”老医生特别叮嘱了一句，意有所指。
良心不安的桑彤没多想，却谨记在心，出了诊疗室就有点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看路，要撞到人了。”叶瑾宸拎了她一把，提小鸡仔似的。
“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在想要不要给您买点猪皮炖炖……”桑彤一脸认真地说道。
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叶瑾宸，这会儿额头上的筋也忍不住地抽了抽。
抬了抬眼，他默默地丢出一句：“不用。”
回到组里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桑彤原本以为叶瑾宸一回来就会去审人，没想到他一点儿都不着急，坐在办公桌上看着案卷，桑彤也开始整理线索。
就目前已知的线索，桑彤觉得对方可能以金钱为诱饵，吸引女性，随后进行杀害。
排除钱财的因素，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现场有找到死者的鞋吗？”桑彤问。
“没有，不排除是被带走了。”如果不是，那就是被烧尽了，不过再怎么灼烧，应该还是有残片的，但是现场没有看到。
“哦。”桑彤也是这么想的。
就拿凶手准备汽油这一点，桑彤就觉得对方不是激情杀人，定然是有足够充分的准备，那他在地点选择上也肯定是有考察的。
“走吧，时间到了，去审讯室。”叶瑾宸站了起来，桑彤也带上本子跟了上去。“这个人你来审。”
“啊？”桑彤诧异，说的不会是她吧？
“有问题？”叶瑾宸皱着眉头看着她。“我相信能从县里破格调到省队来，你必然是有个人能力的。”
桑彤：……
被架上高台了，桑彤没想到领导这一记重拳出击，自己只能败退。
“谢谢您的夸奖，我会努力的！”倒不如直接说，想考察她……
有些昏暗阴冷的审讯室，被抓回来的人这会儿正扣在椅子上，四处张望着，脸色比刚来的时候差多了。
桑彤走进屋子，就朝着另外一边看了一眼，隔着镀膜玻璃，桑彤看不见，但是她知道叶瑾宸这会儿也在看着她。
此时的叶瑾宸确实站在了玻璃边上，审讯室的场景看得是一清二楚，其实他倒不是有意为难桑彤，只是八组的人力有限，他身为组长，自然是要发掘队员各方面能力的。
他的视线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她也只是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脸上多了几分认真，跟挂着笑的时候不太一样，是他陌生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被抓的人，面无表情。
“名字。”桑彤坐下来，朝着对方问了一句。
“张三。”对方回答。
“我问的是你的本名。”桑彤也不着急，语气平稳地问着，没什么攻击力。
“我说了我叫张三，我本名就叫张三。”对方就是打定主意要耍赖。
对方原本以为桑彤会继续按照原本的问题问下去，没想到她倒是盖上了文件夹，看向了对方。
“五个月前，你卖了几张卡，买家是谁？”桑彤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卖什么卡，我不知道。”对方摇头晃脑的，没个正行。
“昨天，你在6号地铁上偷了一个人的身份证。”桑彤瞥了对方一眼，对方原本有些松散的表情，有了瞬间的凝固。
“上个月，你在平安小区用菜刀骗了两个老人不用的银行卡。”桑彤又道。
“你觉得我们找上你是巧合……还是别的？”桑彤的脸上挂上了笑容，看着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坐在对面的人脸色却有些绷不住了。
“我想抽根烟。”对方突然说了一句。
“没有。”桑彤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那我想喝杯水。”对方又道。
这一次，桑彤给他倒了杯水，塑料杯子放在他的面前，对方接了过去，手有轻微地发抖，脸色犹豫。
“我他妈就知道会出事！”喝完水吧塑料杯子揉成一团扔在了桌子上，对方似乎有些恼火地说了一句。
“五个月前是吧？五个月前，我卖了三十张银行卡，买主都是一个人……”听着对方的话，桑彤再次打开了文件，快速的记了起来。
大概十几分钟后，桑彤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叶瑾宸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根据这人的交代，五个月前有个人找他买了三十张银行卡，他这本来也就是个小作坊，平时都是一些赌博佬喜欢来，没什么钱，哪知道一下就有人买了三十张。
不仅如此，还买了好几张手机卡，都是拿别人的证办的。
“东西是放在澡堂子的衣柜里的，他没见到本人。”桑彤说道。
“行，你整理一下，把审讯的内容发给许然。”叶瑾宸说道。
“好。”桑彤应了一声。
叶瑾宸后头去了哪里桑彤就不知道了，反正她一下午都在整理审讯的内容，给许然发过去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之后的时间桑彤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看案卷。
五点半去食堂吃了个饭，其他的队员还是没有回来，桑彤也不着急，作为一个新人，她已经学会给自己找事做了。
用软件开了地图，标上了案件发生的地点……
天色渐渐黑了，桑彤在下班和留下来之间犹豫了一会儿，主要是……大家都在忙，她确实不好回去休息，还不如让叶瑾宸带着她呢，起码她心里还有底一点。
终于，在接近八点的时候，队员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跑了一天的八组队员只有这个点才能凑齐。
“八点半开会。”叶瑾宸出现在了门口。
“行，还有时间吃口饭。”张为民笑了一声，给其他人泡面去了。“小桑吃吗？”
“不用，我吃过晚饭了。”桑彤摆了摆手。
等到八点半的时候，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第一次来新单位参加会议，桑彤还是挺紧张的。
晚上的会议基本上就是总结一下今天的结果，进行整合，并且制定一下明天的计划。
昨天那名死者的身份已经有了消息了，明天要去确认。前面两名死者账上的钱是从多个账户汇入的，通过下午对那个倒卖证件银行卡的人口中基本确认，是同一人。
但是因为是匿名论坛交易，所以追踪还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各种零碎的信息很多，想要整理出有用的关键性信息就需要一点点地捋顺。
“我有新发现。”等到众人发言完毕，一直坐在角落里认真听的桑彤突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