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退婚?!”辛窈惊呼出声,被敏宁一把捂住嘴。
“哎呀哎呀,不是退婚啦,是解除婚约!两家都说好了的,很和气!”敏宁嗔怪道,两人现在正在她的闺房里,外面人来人往,喧闹极了。
今日敏宁及笄,一大早就有端王府的马车来接辛窈,她神神秘秘地说要宣布一个大事,没想到竟然是要与岑御退亲。
要知道两人青梅竹马,端王府与丞相一家更是相交甚好,作为不参与党争纠纷的代表,关系融洽到旁人眼红,怎么突然要解除婚约?
面对她的疑问,敏宁满不在乎地道:“和阿御关系好是一回事,可我根本不爱他啊!成婚了也是折磨!”
更何况,岑御执意要弃文从武,成天不是要去江湖闯荡,就是要随军从伍,岑相拦都拦不住。端王老来得女,对敏宁是如珠似宝的疼爱,哪里舍得她嫁一个将来外出奔波的人?
正好两个小辈也对这桩婚事兴致缺缺,双方一合计,干脆打算趁着及笄礼将婚约解除,让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那这样......日后你们还怎么相处呢?”辛窈犹豫着问。
“你是担心别人的眼光?还是岑御那小子的想法?没事!我又不在乎,和那些比起来,当然是本郡主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敏宁作盘腿合掌状,闭上眼睛摇头晃脑,故作高深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下一瞬她就被自己逗笑,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嘻嘻哈哈道:“前几年我陪大嫂去礼佛,佛经无聊死了,但只这句话还不错,我一直记着呢。”
“有了爱,再洒脱的人都会被困住,像我们这种没有心上人的,那简直什么都不用在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辛窈若有所思,忽地想到那天李慈在茶楼里教的那句“游刃有余,任人拿捏”,当时她虽然有所触动,但到底懵懂,回府后数日都想不懂要怎么做。
前生今世加起来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生出抗争的想法,就要面对黎晏这样冷清冷心、权势非凡的人。更何况,他们两人之间的纠缠并不纯粹。
她对黎晏感情复杂,怨怼、逃避、恐惧,可也有前世的恩爱、钦慕和依赖在作祟,让她始终不明白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黎晏。
前世临死,辛窈完全抱着一种解脱和诀别的想法合上眼,可她哪里想到,这竟然不是结束,而是一种新的开始。
黎晏不肯放过她,既然逃避不开,那该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些纠葛,怎么样才能撬开黎晏的心防,让那张始终高高在上的脸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过去她不知道,而现在李慈和敏宁的话一结合,却如当头一棒喝醒了她,心中生出希望来——人怎么能完全割舍掉数十年加诸己身的情感?
她不能,黎晏也不能。
所以黎晏对她复杂的感情,那种愧疚和爱意,会让他被死死地绑住,这,就是李慈说的那根“线”。
辛窈一瞬间想通了自重生以来日日困扰她的忧虑哀怨,她攥紧了衣角,心都激动地跳快了几分。
据她所知,敏宁的及笄宴黎晏也会来,所以,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来试探他,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那一切就有把握多了......
辛窈的心中千回百绕,默默坚定了决心。
......
临池照水,辛窈无聊地抛着鱼食,一颗又一颗落在池中,引得鱼儿争相啄食。
黎晏悄悄跟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人倚栏图,他走上前去轻轻喊了一声“屏屏”,并肩与辛窈站在一起看着池塘。
意外的是,辛窈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对他避之不及,只是垂着眼不说话,默默将手中鱼食扔得快了些。
黎晏心中一喜,他轻咳一声,压抑住语气中的激动,装作无意道:“屏屏,近日来听说你与李慈走得挺近?”
闻言,良久沉默的辛窈终于有了动作,她微微转身面对着黎晏,大着胆子抬头直视他,轻声问:“殿下日理万机,有劳关心小女日常,斗胆求问殿下,您如何知道的呢?”
黎晏不说话了。
他敛眸看着辛窈,小姑娘毫不避讳,清凌凌的眼眸看着他,等着答复。
微微叹气,黎晏笑得温和无奈道:“就知道瞒不过你,那天跟着你的是我的暗卫,本来是想保护你,没想到吓到屏屏了,是我的错,已经罚过他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当天把人扔到刑狱司断了两条臂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个暗卫瞧不上辛窈身份低微,就算领了任务跟踪也漫不经心地对待,甚至还起了心思捉弄,待回府后便被黎晏寒着脸罚去了半条命,贬到边疆去了。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和屏屏说,听了让她烦心。黎晏漫不经心地想着,低头温柔地看她,用眼神贪婪地描摹安静的侧脸。
“那现在呢?”突然,辛窈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黎晏不解。
“我想问......现在我身边还有你安排的人吗?”她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执着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沉默不语。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辛窈好像有点不耐烦,她垂下眸,浓密的长睫颤啊颤,遮住了眼中神色。
看到她将目光移开,不再注视着自己,黎晏莫名有点烦躁,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沉不住气,道:“有。”
觉得不妥立刻又补充道:“不过只有三人了,两个是暗卫在暗中,还有一个......在尚书府里作洒洗奴仆......你别生气,我只是......”
“喔,我知道了。”辛窈打断他的话,面色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喜怒,她转身继续慢悠悠地喂鱼,仿佛身边根本不存在黎晏这个人。
她越这样平静,黎晏就越不安,之前辛窈要隐瞒自己重生的事实,还装出娇怯的样子。现在两人说开了,她又恢复到了无欲无求、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像是前世最后的时日里两人相对无言的关系。
手无意识地捏紧了栏杆,黎晏的眼神阴翳下来,脸上的笑差点也挂不住。辛窈看似悠闲,余光却悄悄看着他,瞥了一眼他冒起青筋的手,她突然开口:“殿下,我不生气。”
黎晏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半张着嘴茫然极了,辛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淡淡道:“您不用......这样的,我又离不开京畿,那些人也不来打扰我,只要不像上次一样出现在面前就好。”
她说的这番话让黎晏震惊极了,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他的心不受控制的怦怦急速跳着,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忍着激动,惊喜又惴惴不安道:“屏屏,你是说你不介意?那......”
他正说着,辛窈却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远处,敏宁的贴身丫鬟正急切地走来走去找着人,她猛地侧身,福身行礼又一次打断他:“殿下。”
黎晏顿住,眼神颤了颤。她轻声道:“今日是敏宁及笄礼,小女还要前去帮忙,不便与殿下多言,请恕罪。”
辛窈的礼节做得尤其好,语气柔柔婉转,可就是不愿意对他露出个笑脸来,一直低眉顺眼地说话,黎晏脸色微变,感到心头一片苦涩。
所以是连话都不愿多说了吗?当初也许就不该......
他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笑道:“既然要帮敏宁,那你就去吧,哦,对了,别太累到自己了。”
辛窈乖巧地点点头,不作声轻轻地与他侧身错过离开,黎晏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突然,她停住了,站在原地回身,清清浅浅地看向黎晏,日光倾洒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淡淡莺声:“殿下,我想和您聊聊......关于前世的事,今日繁忙,不知明日可否......造访东宫呢?”
她的声音很轻很浅,好像蒙着一层雾气,朦胧得忽近忽远,落在黎晏耳中,却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突如其来的惊喜简直让他的声音都不稳,张了张嘴像是挤出了话,道:“好......好,当然可以,我,我明日派人去尚书府接你。”
他高兴得有点儿不知所措,眉眼浮现出期盼兴奋的笑,而辛窈终于露出了今日见到他以来的第一个浅淡的笑容,柔声婉拒道:“不用了殿下,怎敢劳烦您的人?我明日亲自前去便好。”
黎晏生怕自己执意去接会让她改变主意,连忙答应了,直到辛窈远走,身影消失不见很久,他还沉浸在喜悦和难以置信里。
屏屏真是太好了啊,那么可怜又可爱,今日这番话和姿态,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两人之间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不对,他们之间隔着生死,屏屏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怎么会轻易原谅他?
兴奋喜悦和怀疑忧虑,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内心翻涌交织,黎晏握紧了眼前的栏杆,难得的陷入了纠结和迷茫中。
作者有话要说:屏屏:试探.jpg
太子:眼巴巴~
屏屏:我在笑与不笑间左右横跳,诶,就是让你捉摸不透
太子:破大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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