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特丽农花园

傍晚,安妮与乔治两手空空的回家,倒把玛利娅吓了一跳。

“你是说,船上的人把你的果酱连同罐子全都买走了?”

安妮把赚到的钱摊给伊莎贝拉看,她才信了。

“这些做海运的,即便是条看货的狗也镶着金牙哩。”

好消息不止这一个,乔治通过安妮教的话术,不仅把皮子卖了,还得了一个男爵府侍从的职位,男爵的意思,是让他陪着男爵的大孙子在府里学弓剑。

“男爵大人叫我后天进府。”乔治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前程有望,可他也有些担忧,毕竟家里的帮手少了。

“别担心。”安妮瞧出来,出言安抚,“等我把酒酿好了,打算在城外开一家店,我们都搬过去,这样就可以常见到了。”

“那太好了,乔治,你明天去镇上买几套像样的成衣吧,免得去了府里人家瞧不起你。”伊莎贝拉说罢,从卧室里把针线篓子都拿下来。

“骑装要有一套,锁子甲也要有一套,祷告日穿的黑袍,以及平时穿的披肩袍。平日要用的手套,箭袋,水囊,要是衣服大了一点儿也没关系,拿回来我给你改改。”

伊莎贝拉对穿戴打扮这方面的研究颇深,就连安妮也听的一愣一愣,连忙让伊莎贝拉去仔细列一条单子,明日好去街上买来。

乔治的行装收拾了很大一箱,花费着实不小。

光是可能会用上的锁子甲,就要了八十个铜钱,加上骑装,长靴,共花了三个银币。

出发那日,姐弟借村子里的顺风车去镇上,安妮解开钱袋给他抓一些,送到男爵府外,随着高耸的哥特式雕花铁门紧闭,人影都看不见了,安妮才离去。

夏日里蜜蜂要常熏,一刻也不叫人停留,又得赶回家伺候那一屋子的蜜蜂,安妮割了一小罐子蜜糖。

回家后,伊莎贝拉还在窗边做针线活儿,只不过抱怨起了楼梯下传出刺鼻的发酵味。

被这么一提醒,安妮才想起封着酿了许多日子的酒。

次日,黎明的日出地照向院子里的鸡窝,里头依偎着两颗洁白的鸡蛋。

一个清晨的功夫,她叫伊莎贝拉帮忙,用甑锅蒸馏出来一大桶白酒,酒体清澈,略微发黄。

她浅尝了点滋味,辣烘烘的味道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粮食的香味馥郁满鼻,虽然度数没那么高,但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傲视群雄。

树林里以往安妮看不上的红皮小西梅,口感有些酸,但果肉却软,无毒,但本地人不吃,长在细枝小刺的灌木堆里。

盛夏阳光好,如今这些西梅肆意生长,安妮又拎着篮子出门,把这些西梅尽数摘回家。

蜂蜜拌西梅蜜渍,再倒上一罐酒浸泡,以稻草和黄泥隔绝细菌封存。

这便是西梅酒了。

丁戈的港口已经初具雏形,封建主的力量庞大,港口工人没一个敢偷懒。

伯罗萨男爵带着儿子孙子出行,参加神殿的动工祈祷,乔治穿着一身崭新的靛蓝色棉披肩袍,头戴小帽,跟在其他两个侍从身后。

进入男爵府这些日子,乔治过的格外充实。

先是学规矩,男管家带着学了三日,包括行走坐卧,吃饭的礼仪,穿衣的礼仪,见了贵族们行礼的姿势。

再就是跟着男爵的孙子一起上课,包括骑术,经书,算术。

男爵的孙子调皮捣蛋,但与乔治曾经打交道过的乡野小子比起来,还是不算什么,乔治出身乡野,身上有股野气,总能跟主子混到一起去。

港口的另一头,安妮也走进了热闹的城外集市。

丁戈镇是有石砖城墙围起来的,但在城墙外,靠近老岸口的那一边,有自然形成的集市,集市由五条泥泞的土路交叠产生,比城内集市的规模还要大。

但这里没什么商店,大多都是酒馆,面包店,餐馆,还有客栈,客栈也就是这个时代集吃喝住娱乐为一体的酒店,体量有大有小。

主要服务暂时住在丁戈的商人,船手。

安妮先前问了卖烤肉的朱莉婶婶哪里有房子可以租,还得价格便宜。

朱莉婶婶就推荐了这儿,还提供了帮人家租赁房屋的马行代理人。

顾名思义,马行就是开车马租赁的店,马行的代理人,也就是帮助外人租马的代理人,这种代理人不光能帮着租牲口,还有房屋。

“您好,我叫安妮,是朱莉婶婶介绍来租房屋的。”

安妮对一个蹲在马行门口啃面包的络腮胡大叔自我介绍。

络腮胡大叔低下头,这才看见说话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怎么能做的了这种主。

“我叫约翰逊,你家要租房子吗?你的父母怎么没来?”络腮胡大叔蹙眉,问道。

“我父亲刚去世,母亲有腿疾,她想租个屋子做吃食的生意,让我来跟您打听。”

约翰逊近些日子生意不景气,叹了口气,也不管是不是小姑娘了,拎着钥匙领安妮上街。

约翰逊干了这么多年,好歹还是专业的,他边走边问:“你想租多大的房子,带不带家具?预算多少?准备住几口人?”

“月租金不超过五个银币就行,无论什么样的屋子,都请待我瞧瞧再说。”

安妮看上去一点也不怯,约翰逊却发觉自己低看了这一单生意。

一般情况下,筒子楼里的一间卧室,一个月只需要二十五铜币,一层的套间需要一百二十个铜币。

独栋楼房,一整栋的价格在三银币一月左右。

五银币的价格,勉强可以租一间带院子和围墙的花园别墅,只不过,这样的房子很稀缺。

“特丽农花园,建在一片杨树林前,门口就是城外集市的主街,斜对门,是丁戈名气很高的金玫瑰酒馆。”

一人高爬满绿藤的围墙,木拱门上铜锁锈迹斑斑,约翰逊从腰间翻出一把铜钥匙,开锁推门。

这别墅独门独户,前院二三十平米,铺着石砖,主楼有三层高,石砖结构,后院七八十平,铺着无人打理的草坪,种有柳树,还有一口长满了杂草的井,并一间储藏室。

这里的硬装还算精致,主楼门口的圣母雕像花纹优雅,屋门也是胡桃木和黄铜做的,看得出来曾经很漂亮。

“这样好的房子,为什么只租五个银币?”安妮第一眼就被这里吸引,但她还是忍耐着欣赏,向代理人挑毛病。

安妮不是个傻子,这样的用心修建房屋,一看就是哪个商人在丁戈用来常居的,即便是租,也该比这贵上许多才正常。

见瞒不住人,约翰逊摇摇头,并没有带着安妮进屋,而是就站在院子里,他似乎很避免进入这间别墅。

约翰逊嘟囔道:“我就知道,怎么可能会瞒得住人。”

他向安妮解释:“这间房屋的主人是商人康纳先生,房子建成的十年里,他相继病死了两个孩子,所以认为这里受到了诅咒,两年前搬走了,把这房子委托我出租。”

“这种地方,即使是三个银币也没人要。小姑娘,我带你看看别的房子吧。”

“等等,三个银币是吗?这房子我租了。”

约翰逊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确认自己没听错。

“没错,约翰逊先生,这里是三个银币,请给我写一份凭据,并把钥匙留下。”

安妮复述了一遍,约翰逊先生反应刹那,霎时堆出笑脸,一扫霉相。

“我就知道,不会有人真的相信什么诅咒,只要你肯租,明日我帮你请教堂的神父来,化解这里的诅咒!请在这里等我……”

约翰逊先生把钥匙塞进安妮的手中,激动的快步走出去拿凭据了。

安妮举着头四周环顾一圈,心里不相信什么诅咒,她拎着钥匙打开屋门,进入了别墅的主楼。

一入户,映入眼帘就是楼梯厅,一楼有四个房间,一间大客厅,一间厨房,一间书房,一间小餐厅。

厨房里有一处地窖。

顺着楼梯厅上二楼,有两个带起居室的套间,另外一间带壁炉的小卧室。

卧室里的桌椅板凳床还算齐全,只不过都旧的吱呀作响。

三楼,有三间带壁炉的卧室,一间杂货间。

楼顶的阁楼里,堆着一些腐朽的家具,腐朽的毛毡地毯。

安妮回到二楼,在两个套间之间来回徘徊,终于她似乎是发觉了导致商人的两个孩子死亡的真相。

二楼的一个套间里,靠窗放置的储物柜子上,摆着一套金属器皿,有高脚的杯子,有储水的罐子,雕刻着精美的玫瑰花纹,似乎是用来喝水的东西,像铁又像银。

安妮认为里头含有重金属汞,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孩子,若是一直喝重金属超标的水,肯定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最后早夭。

才不会是什么受了诅咒。

她伸手把这套器皿抱起来,连同隔壁几个卧室里的金属用具,都收拾收拾,拿到一楼,挨个用门夹坏了,准备让约翰逊拿走。

约翰逊后脚带着凭据交给安妮,见到她收拾了这么一包破损的器具,以为她想砍价。

安妮却摆摆手:“这些东西都有损坏,用不了。我也不跟你砍价,请帮忙换几套陶土做的器皿来。”

“还请您帮忙打听打听,这附近靠谱的木匠,我想打几套桌椅和柜子,我可以付您打听的报酬。”

约翰逊仔细打量这些金属器具,明明损坏的弧度都一样,显然是人为统一破坏的。

他从不怀疑这是安妮弄得,毕竟没人会舍了金属用陶器,而是低低的骂起这条街上游手好闲爱搞破坏的小偷帮派。

“放心,一定帮你打听。”

说罢,约翰逊脸红脖子粗,气愤地带着东西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