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身体好转起来的皇上为太子大婚的事情高兴,令礼部开始预备来年太子大婚的事宜,连着宋家也开始预备太子妃将要进宫的事情了。
盛兮在金陵住着,京中的消息自然就不及从前那样能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事实上,她在太子府住着的时候,甚少操心这些事。倒是每日顾着做猫的时候多些,外头的事,都是宁珵兴致来了随意和她说一些的。
但她有云石呀。但凡有什么事,云石都能有渠道知道的。
可如今云石在她身边照顾,松烟不能随意和她们通信。太子殿下在信中也不和她说这些,北边的信也是半月才来一次,她这里去信也不能太过频繁。
秦湛更是被吩咐过,不敢随意与她透露什么消息。
这些事,还是京中都传遍了,慢慢儿传到金陵来,严家的人出去听见了,才辗转到了盛兮耳边的。
春日渐浓,等身上的春衫又减了一件的时候,盛兮忽然就收不到宁珵的书信了。
半月之期早已是迟了十日了,依旧没有北边的信。
盛兮没来由的心慌,太子殿下从不会对她这样没有交代的。
上一封书信里,太子殿下还说,国舅爷的病有了起色,有了可以恢复记忆的法子,说不准再过些时候,他们就能一同回京了。还叫她等着他的好消息。
怎么就杳无音信了呢?
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书信,叫纤细的指节给捏出了些褶皱,后来又叫盛兮细心给抚平了。
盛兮叫云石将秦湛请来了。
“秦统领可有收到太子殿下的信?”秦湛是宁珵的护卫统领,他们自有秘密的通信方式,盛兮问的时候都有些心慌了。
要是——不会的。一定是太子殿下太忙碌了,所以才给她迟了书信。盛兮这样安抚自己。
秦湛现在真的是焦头烂额了。
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还挺镇定的。其实心里完全没底。
太子殿下真的是太任性了啊。根据太子殿下的计划,他全程带着精锐黑羽甲卫不参与北边的事情,而是在这里保护盛姑娘。
这是太子殿下的决定,他为太子殿下的护卫自当遵从。
可是太子殿下此去北境是深入虎穴,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他却在这里保护别人,这让秦湛怎么能放心怎么能甘心呢?
他心中自有委屈不满,不敢与太子殿下说,却觉得自己在这里保护盛姑娘是大材小用了。
只送些黑羽甲卫来,难道还不能对付外头各方派来的杀手么?何须将他也打发过来呢?
秦湛沉沉垂眸:“在下也有数日未曾收到殿下的消息了。”
不是断联,是与太子殿下那边失去联系了。无论哪一个都联系不上。就好像太子殿下与他身边的人都在北境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让秦湛怎么坐得住?偏偏严令如山,他不得擅离职守。
盛兮悚然一惊。她问话的时候,只有云石在身边,连小桃也支开了。
她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外头,可有人知道?”
那要是知道了,还了得?
秦湛冷道:“我已严令封锁消息。连宫中都尚不知道。”
这和最初的计划完全偏离了。秦湛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但封锁消息不让扩散肯定是对的。
可若是真的失联了,总有一日会瞒不住的。能拖一日是一日,秦湛想着,说不准殿下会有什么手段的。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是有人制住了聪慧绝伦的太子殿下。
他宁愿这是太子殿下的计策。
盛兮从秦湛这里问不出什么话,她也能感觉到秦湛对她态度的转变。
他们见的不多,可这次见面,明显感觉到秦湛对她的敌意和不满。
盛兮心里有些愧疚:“秦统领,我这里有人照顾,可太子殿下那里尚不知有什么事情,秦统领是太子殿下的人,理当在殿下身边护佑。”
秦湛这时候,肯定想往北去吧。
“大将军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只是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只剩下大将军一个独苗苗。可大将军总还是有些堂兄弟姐妹在世的。它们也都有自己的孩子。”
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几句话,秦湛瞧了一眼小脸苍白的小姑娘,他垂眸,沉道,“殿下临行前,予我严令,要我护佑姑娘安全,要将姑娘毫发无伤的带回家去。北行之事,在下恕难从命。”
秦湛对着盛兮拱拱手,便打算走了。
对着他的背影,盛兮轻声问了一句:“殿下去北境,真的只是为了接回国舅爷么?”
秦湛身体一僵,没有回头,只这么一顿,就走了。
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盛兮默默看向身边的云石,又轻声问道:“云石姐姐,殿下去北境,只是为了迎回国舅爷吗?”
云石瞧着这小十天就瘦的小脸尖尖的小姑娘,勉强笑道:“是啊。怎么不是呢?”
盛兮抬手挡了挡太阳光,瞧着满院子的春色:“王家欲杀我灭口,可我与严家终归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值得王家大动干戈。这么久不能得手,他们还不肯罢手,必然是觉得我们这里有他们要的东西。”
“云石姐姐,是什么东西,值得太子殿下叫秦统领带着精锐来我身边保护我?值得王家这样不远千里的追杀我呢?”
云石也不知道。
云石轻轻抚了抚盛兮的脊背:“姑娘不要想太多了。太子殿下吉人天相,这些年多少风雨,殿下都好好的。这一次,殿下也不会有事的。殿下从来算无遗策,姑娘要相信殿下。”
盛兮自己捏了捏头上的小毛球:“大将军还有许多亲人在世吧?堂兄弟堂姐妹,想来也会有好多的小猫崽。难道就寻不出一只和大将军样貌性情相似的猫儿来么?”
提起这个,云石也只敢在盛兮跟前一叹了。不知多少小猫崽送到太子殿下跟前,又叫送回去了。
“怎么没有?”云石想起秦湛的话,生怕盛兮多想,忙又道:“可太子殿下都是瞧不上的,说不像大将军。只唯有姑娘,殿下说与大将军是最像的了。”
她们这里说着话,小桃带着一脸惶然来了。
盛兮一见就问怎么了。
小桃说:“姑娘,有贵客来了。那人说是从京城宋家来的。”
宋家。盛兮心口一跳,下一刻,就听见小桃说了,正是太傅宋家,来的是将要进宫的太子妃身边侍候的嬷嬷。
宋家世代簪缨清贵。比王家在本朝的根基深厚许多。
往前数先祖,那也是为官做宰的人。直到太傅这里,被先帝请着做了皇上的老师,又做了太子的老师,两代帝师,就奠定了太傅大胤文脉的地位。
科举取士,人都说是天子门生,可细算起来,泰半学子官宦,登科之后都要去宋家谢师,那都是同出一脉的同门啊。
大胤一文一武两大重臣,王家掌握兵权,宋家则握住了大胤文人登科的大道。
这样的清贵人家出身的嫡长女,怎么可能会失掉太子妃的位置呢?
王家与太子不睦,太傅可是帝师,是太子的老师,在这个时候,娶老师的女儿抗衡王家的压制,那才是上上之选啊。
自上回严清书在盛宅与盛兮说过那些话后。
一路南下到了金陵,盛兮自个儿就悄悄打听了许多事。
十年与世隔绝,如今出来了,又跟在太子身边,这些事是不能不知道的。
可越是知道的清楚,盛兮心里越是心惊肉跳。
北境几乎是王家的地盘,国舅爷在那里经营了几年,也不知是如何。但失踪的那几年,显然说明王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现如今太子殿下与国舅爷又陷在那里,这会是王家的手笔么?
可如今这消息瞒得死死的,外头都不知道,看宋家派人南下的动静,怕是也不知道的,盛兮自然是藏在心里,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的。
太子妃身边侍候的体面嬷嬷领着人浩浩荡荡一路南下到了金陵,直接住到了太守府上。
万嬷嬷点明要见盛兮。
这位身份也不低,老太太不会让盛兮一个人见客。
点了容氏一起陪着,家里的两个当家女眷陪着盛兮一起接待万嬷嬷。
见了人,这位万嬷嬷倒是也有些清贵气度,不盛气凌人,可也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客气疏离。
她坐在那儿,身后站着两个丫鬟,竟跟个主人似的:“此来是老身叨扰了。原本大小姐的意思,是早该来的。只是宫里不曾有准话,老身也不好前来。”
“现下殿下的婚事定了,我们府上大小姐就想着,总归是要来见面的。便叫老身辛苦一趟南下,来盛姑娘这里掌掌眼。将来大小姐进府了,过后自然盛姑娘也是要进府的。太子府里的规矩与别处不同,先前盛姑娘的事尚未定下来,如今还是定下来的好。府里井然有序的,太子殿下在外行走,才不会被朝臣们指摘。”
“府里妻妾和睦,正妻侧妃侍妾,都该有各自的样儿。盛姑娘,您说是不是呢?”
万嬷嬷笑意吟吟的。
家里是万分看不上这个盛氏的。
可奈何太子殿下宠得紧。素日里都是护着,他们接触不到。
这会儿正好趁着太子殿下去北境了,这盛氏又来了南边,夫人和大小姐就叫她来了,先将这个盛氏拿捏住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