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的测谎仪使用的是由最新的fMRI技术和EEG技术为内核综合加成的尖端仪器,它会从脑电图、核磁共振成像等方面对被实验人问答过程中产生的反应进行详细分析。
以此减少“奥赛罗错误”的产生。
虽然这台测谎仪的结果不能够作为刑事侦查的证据使用,它却是刑侦过程中判断证据有效性的一大杀器。
之前曾晓东种种反应证明他的供词存在疑点,所以程悦才想到搬出测谎仪来震慑他。
只要能够拿出结果,证明他在撒谎,那曾晓东的心理防线也会不攻自破。
现在的结果,反倒是让警方棘手起来。
“测谎仪是今年才购置回来的,它的数值绝对不会出错。”盛吟秋拧着眉心道,“如果不是测谎仪的问题,那这个裉结就只会在曾晓东身上。”
从曾晓东屡次回避的状态来看,他并非一个多高明的犯罪嫌疑人。
那他到底是如何躲过测谎仪监控的?
“部份刑事犯罪嫌疑人会有某种程度上的心理疾病,由于疾病的存在又会对生理指标产生影响,进而导致测谎仪的误差,所以我怀疑曾晓东会不会也存在类似的问题。”
程悦脸色凝重地分析。
涉及应用心理学的研究领域,她需要进一步观察曾晓东才能下病症诊断。
在看到测谎仪数据之后她就出来了,也是为这件事情做准备。
这份诊断结果会很大程度影响她们之后的调查走向。
盛吟秋听完她说的之后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你需要什么跟我说,队里会全面配合你的。”
“现在就有一件事情。”
程悦和盛吟秋商量了许久,最后她独自一人回到实验室取东西。
想要对诊断结果产生最小的影响,那就必须保持曾晓东现在的状态。
也就是说,她需要盛吟秋协助配合,给曾晓东制造信息茧房。
审讯室里的曾晓东对检测结果一无所知,只看到出去一个警察又进来两个,轮换了之前对他做检测的人开始接着问他问题。
他有些懵,头上、胸口还贴着各色电极片,身体不敢随便乱动的情况下,脑子里就控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警察同志,我的检测结果出来吗?我没骗你们吧!”曾晓东惴惴不安地看向刚进来的警察。
而他们只是打开手中的卷宗,一人不紧不慢地坐在电脑前准备记录。
面对曾晓东的疑问,负责讯问的警察严肃道,“着急什么,我们还有更多问题需要确认,刚才出去的只是负责郭天爱那一部份的同事,接下来还有负责曲碧梦、吴惠等等受害人的。”
当听到这几个名字,曾晓东的嘴角抿了抿。
他似乎没想到如今还能在警察嘴里听到这些人的大名。
“我都不认识那些人,你们跟我说这个干嘛。”曾晓东的声音不大,底气不强。
讯问的警察拿出几人的照片,她们与曾晓东的聊天记录。
“你确定你不认识?曲碧梦为了供养你被逼跳楼自杀,吴惠到现在还身兼数职还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的欠款,你真的不认识她们?”
那些明晃晃的甜言蜜语和争执摆在曾晓东面前,他看了一眼却说,“我以前确实有过很多女朋友,但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给我花钱的,要是这也算犯罪,那些天天缠着男朋友要这要那的女生全该被抓起来!”
“我们已经掌握了充足证据证明,是你哄骗她们借钱给你周转,就像郭天爱一样,养着你!”警察说得斩钉截铁。
曾晓东面露不屑的笑意,“瞧你们这话说的,我一个富二代犯得上让她们养着我吗?!”
这一刻他好像重新找回了自信,胸膛都不由得跟着挺了起来。
监控摄像后的程悦终于找到了突破点。
从曾晓东踏进警察局的时候,警方已经对他的身份信息展开调查。
曾晓东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他父亲早年间是本地一家炼钢厂的锅炉工,后来被迫下岗就开始以跑摩的为生。
曾晓东初二那年父亲出车祸丧生,那之后就只有他的母亲带着他。
现在他和警察说的富二代这么明显的谎言,测谎仪都没有一点异常反应,不论是曾晓东的脑电波或者其它生理指标,都在正常阈值内。
一个念头从程悦脑海中闪过。
“一个人撒谎却连精密的仪器都无法分辨,那只能说明…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她喃喃自语,拿出笔记本开始从海量的文件库里翻找她曾经的毕业论文。
当论文翻出来的时候,程悦把曾晓东的所有表现一一对照判断,终是送了一口气,“果然没错,就是雷普利症候群!”
一边的秦梨发出疑问,“这是什么疾病?”
多亏了当年应用心理学毕业论文写的就是这个,否则这种偏门的心理疾病程悦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
“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没想到会在刑侦实践中碰见,”姜晓晓道,“所谓雷普利症候群,就是患者会通过不断说谎来满足内心对于权势名利的欲望,以至于他自己也分不清真实和谎言,只能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这便解释了,为什么曾晓东的测谎仪检测结果是正常的。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谎。
“现在该是让他走进现实了。”程悦开始着手攻破曾晓东这层心理疾病的外壳。
盛吟秋和秦梨出外勤去了,她和姜晓晓留下应对曾晓东。
不同于之前,测谎仪被收走,审讯室只有她、姜晓晓和曾晓东三人。
曾晓东以为程悦过来又是要问什么问题的,脸上写着不耐烦几个字,说道,“怎么那么多问题啊,要是没有证据就把我放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这就是制造信息茧房的好处,不让犯罪嫌疑人利用任何信息优势,让他们焦躁、自我攻陷。
程悦不骄不躁,拿出曾晓东的个人档案,开始读了起来。
“曾晓东,98年出生,父亲是锅炉工,母亲是全职家庭主妇,在老家三中读书期间因打架斗殴被勒令停学,之后来到本市参加工作,因为学历低而屡屡碰壁,只能靠跑外卖为生…”
如果说最初曾晓东还能保持镇定,现在的他开始抖如筛糠。
他咽了口唾沫问,“你、你说的是谁,不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这里面登记的个人信息就是你,曾晓东。”
程悦特地把标记有身份证号码和户口信息的那一页摊给他看。
曾晓东疯狂摇头否认,“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爸爸是国企一把手,我妈妈是开画廊的艺术家,我是富二代!我拥有的东西你们这辈子都望尘莫及,我…”
不等他说完,姜晓晓指着门口,“曾晓东,你看看那个人是谁。”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曾晓东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隔着门外不远处,一名警察正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妇女站在那。
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衣,鬓发早生霜雪,刻满岁月痕迹的双眼正焦急地朝着屋子里寻找着一个身影。
当她看到曾晓东的瞬间,眼睛里迸发出惊喜。
然而程悦却在这个时候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
等待良久,等来了曾晓东的泣不成声。
程悦一手戳穿了他的幻想世界,让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泡沫王座上掉下来,清醒地看到现实中狼狈不堪的自己。
他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不认亲妈那他这个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说吧,郭天爱到底去了哪里。”程悦见缝插针地在减弱的哭声中道。
“我…我说!”
再次开口时,曾晓东肩也矮了背也驼了,整个人像是遭受巨大打击。
读书的时候,曾晓东因为没有父亲被人瞧不起,他在学校和人打架,回了家还要被母亲责备他不懂事。
年轻气盛的曾晓东一气之下离家来到这里,从外卖员一步步走到专门哄骗KTV陪酒女的骗子,中间只花费了2个月。
而起因仅仅是某次送外卖的时候,他出众的外貌让客户多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
“我和郭天爱,就是在她工作的那个地方认识的…”
原本曾晓东只是像之前骗其他人一样,用各种理由和郭天爱借钱。
郭天爱很宠着他,每次给钱都给得特别爽快。
这也导致曾晓东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更有煞不住脚的趋势。
为了支撑那些奢靡的花费,他就说自己买了一栋房子没钱装修,哄着郭天爱说等装修好了他们就搬进去结婚。
那栋房子当作他们的婚房。
郭天爱当时应该察觉到了什么,不过没有一口回绝,反而让曾晓东先带她去看看房子。
曾晓东想着这次要拿出来的钱不是个小数目,而他找个地方敷衍郭天爱也需要时间,便约定好了一周之后带她去看。
“本来说得好好的,不过一周的时间,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反悔了,还说我撒谎骗她,让我还钱。”
曾晓东一边哭一边说。
“我和她吵了起来,她突然就呼吸急促倒在地上,我当时以为她是装的,目的就是不想给我钱,气得自己回了房间。但等我再去看的时候她人已经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