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问她今天要梳什么发式,法国式还是希腊式的,她是最会梳头的女佣,莉齐娅也是因此雇佣了她。
她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那个梦让她想起了自己原先的模样。
她的脸本来是饱满的,五官鲜明亮眼,下颌却有着明显的线条。
这让她能被一眼记住。
她的眼睛很漂亮,绿色的眼睛,睫毛根根分明,生生不息,充满绿意的眼眸。
她的嘴唇微张着,让人忍不住去亲吻。
抿起时有些倔强,很难被说服或说动。
一张生动的,会说话的脸。
她头发很茂密丰厚,这让她能梳出各种时兴的发髻,随心所欲插上漂亮的花朵。
但大多数时候,她喜欢梳成蓬松的发辫垂在脑后。
她像是山野灵巧的鹿,她看上去就不是那种很顺从听话的小姐。
如今镜中是希腊式的脸庞,掩藏不住的冷淡与高傲,完全禁欲着的。
但因为神情,会显得别样的可爱。
莉齐娅知道这是因为她被埋葬的,蠢蠢欲动的灵魂。
随时会彻底占据她这具身躯。
她是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小姐。
“贝蒂,我想梳一种发辫。”
她坐正了身子,突然严肃地说道。
她凭着记忆仔细地描述着,贝蒂果然很擅长梳头,在她们的共同研究下,最后梳出了个和莉齐娅记忆中大致不差的发型。
简洁的,蓬松着的,衬着那张漂亮的脸。
“小姐,居然还能梳成这样。”贝蒂赞叹着,她觉得小姐有时候的奇思妙想真的很有品味。
“谢谢你,贝蒂。”
莉齐娅突然确认,之前那个世界是真实的了。
无论她现在怎样,都存在着。
因为被爱和爱人她觉得自己活着。
她决定再大胆一点,每年她都会订做一批新的衣裳。
她始终记得爱德华时代的样式。
早期优雅的衬衫长裙,到后面收掉线条,提高腰线的霍布尔裙。
这些颇具现代的简洁风格,又不失浪漫气息。
但在崇尚新古典,满是田园自然,还没迎来浪漫主义的摄政时期,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但是莉齐娅决定穿上这样的日装。
管它呢,她心想。
这种大体量的发型要是配上高腰直身,偏窄秀美的摄政裙,反而更奇怪了。
她在贝蒂的帮助下穿上了日装,繁复蕾丝却并不累赘的杏色长裙,羊腿袖的小高领,别致精巧。整体同样高腰线但不会到胸部以下,腰间束着一条同色腰带。
精美的刺绣,层层的薄纱,遮掩着她纤长的脖颈,因为没有紧身胸衣,没法凸现出夸张的S形,但莉齐娅显然对这种自然的体态更加满意。
现在的蕾丝工艺不及百年后的精美,她也没有同样精巧的爱德华风格的镶嵌绞丝的亮银色铂金珠宝进行搭配,但这是日装,也不太讲究这些了。
她只在领口别了一枚红宝石亮晶晶的别针——也是那个时代的习惯。
她看着镜中,仿佛有个百年后的美人缓缓走来。
她觉得好像找到了自己,即使是风格完全不同的长相,过于白皙的皮肤和金发蓝眸。
可惜没有一把蕾丝的阳伞拿在手上。
莉齐娅想着下次要订做一把,还有浅弧形的草帽,上面点缀着真丝花朵和羽毛。
但现在,她也很满意了。
贝蒂看着她的女主人,在一番精心打扮下成了一处艺术品,不再像是雕像,倒像是一幅画,画中人格外生动,随时都会走出来似的。
莉齐娅描摹着镜中的自己,最终下了楼。
没忘拿写给埃德蒙的信件。
将信交给听差后,莉齐娅往早餐室走去。
现在的习惯还是一天两顿,下午会吃点茶点,她可不想错过早上这丰盛的一顿。
约翰.伯伦特爵士果然已经在那,他在那看着报纸,玛丽姑妈在旁边喝着茶。
“爸爸!姑妈!”莉齐娅高兴地打着招呼,如果是外人听她这么叫自己的养父爸爸,而不是爵士,怕都是要被惊吓到了。
摄政时代,父亲是家庭里的权威,甚至亲生的父子,在家里都会用上尊称。
但是约翰爵士家中一向开明,至少对于莉齐娅。
“噢,莉西。”约翰爵士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报纸,“我的女儿,昨晚的舞会开心吗?”
“当然。”莉齐娅拉开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爸爸,您怎么没有一大早出去处理事务或者拜访老友?”莉齐娅放松地吃着早餐,不像在外面那么优雅端着。
“莉西,就这么急着把你的老父亲赶出去吗?”
约翰爵士玩笑道。
莉齐娅调皮地眨眨眼,“不,爸爸。”
她吃了一块煎培根,咽下后道,“玛丽姑妈应该跟您说了,今晚我们要去康斯顿子爵夫人的晚宴。”
“那肯定,你的玛丽姑妈对我什么都说了。”
兄妹俩相视一笑。
“所以我才早早留在家中,等候着那些年轻才俊上门拜访。”
“爸爸!”莉齐娅微红了脸。
约翰爵士这才抬起头,笑看着他的女儿,“小莉西,你难道不期待吗,我可是听玛丽说了,有不少不错的先生呢。”
莉齐娅哭笑不得,“爸爸,您也急着把我嫁出去吗?”
“不不不,你才十七呢,女儿,我们当然希望你能在家里多留一会,但是多认识些年轻人也不是坏事。”
约翰爵士耸耸肩,他后面还表达了今天的晚宴会去的意思,另外以后会多带莉齐娅去拜见其他相熟老友府邸。
莉齐娅无奈地和玛丽姑妈对视了一眼,她这位父亲一旦行使起责任来,最是固执。
“莉西,这是什么巴黎来的新风尚吗?”
约翰爵士总算注意到了她大胆的新装束。
但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不过我很赞同年轻小姐穿成这样,保护好肩颈能让她们不受凉,免受疾病的困扰。”
莉齐娅笑出了声,解释道这是她自己新做的衣裳。
约翰爵士转而问了她几句零花钱够不够,又低头看着报纸,他眉头紧锁,莉齐娅猜想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估计是关于那位波拿巴。
如今的战争局势下英国人对他自然很是痛恨,直到二十年后,在社会颓废迷茫的风气下,会有一大批思潮重新怀念起这位野心家,称他是最后一位英雄。
大概莉齐娅来自百年后,并拥有良好教育,受到那时历史实证主义的影响,对这位人物保持客观中立的看法,她不讨厌也不赞赏,但为他即将面临的失败不免地感到惋惜,即使她是位英国人。
任何人对于那个令人震惊的伟大事业的陨落,都会惋惜的。
1812年的拿破仑.波拿巴在欧洲大陆取得了全面的胜利,他令隔岸的海上霸主英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关于他的讨论与争议从未停止。
现在几乎没有人会相信他在两年后面临失败。
莉齐娅想她到时候也许可以买点股票,支持威灵顿的军队。这种投资很不为现在的保守派所接受,但确实万无一失。
现在的威灵顿只是子爵,他获封公爵还要等两年后,少有人相信这位不太知名的将军。
不过她不担心约翰爵士的眼光。
他一向很有远见,不在意金融和商业上的投资有损于绅士的品格,这也是他财富的由来,光靠地产收入是远远达不到这么多的。
莉齐娅的长兄,小约翰.伯伦特先生,目前正在英国北方从事于工业上的投资,开办了数个工厂,这在战争中恐怕会再发上一笔大财。
另外约翰爵士还看到了,工业化下乡村和城市未来的转变,他由此购入了全国各地的大片地产,这在几十年后会转换成另一笔收入。
其中莉齐娅的部分财产,也被用于这类投资,约翰爵士事先征得了她的同意。
所以莉齐娅的嫁妆,最后能增加到五万英镑之多,也许她再晚点结婚,还会更多。
总有人的眼光是超脱于时代,格外精准的,她并不惊讶。
莉齐娅庆幸她有这样不保守封化的家庭。
她自己其实并不擅长投资,她的爱好仅限于文学艺术,以及自然科学之类。
不热衷于实务。
约翰爵士对子女们都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
比如埃德蒙,他不热衷于从商从政之类,甚至也拒绝成为一名辩护律师,坚决学习神学,去教区当了一名清贫的牧师。
即使约翰爵士会等埃德蒙婚后,给他的次子足够的财产,牧师虽然也算体面,但地位是比不上议员律师,这种更能有成就的职业的。
莉齐娅想埃德蒙他是有追求的,也许牧师的职业,对教区子民的关怀能让他获得心灵上的真正安宁——他乐于行使上帝给予的社会准则。
但她一向不热衷于宗教,对此只能报以尊重,不能以完全的认可。
埃德蒙他多么聪明,多么睿智,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莉齐娅同时忍不住想,为什么亨利.莱克先生会选择从军呢,虽然次子们的选择无外乎这些,但莱克先生那样的人很显然不会喜欢战争。
她庆幸自己没真正经历过小女孩对红色制服盲目喜爱与崇拜,要不然她没准真会不管不顾地倾心于莱克先生呢!
用完早餐后,约翰爵士来到会客室,处理他的事务,莉齐娅得知报纸上刊登的是俄国和英国的联盟新闻,现在是四月份。
和她记忆里的拿破仑将要进攻俄国,突破英国海军封锁,自取灭亡的路线一致。
这会影响到约翰爵士的一些生意。
莉齐娅坐下来进行她日间的活动。
伦敦不比乡下,有自己的独立花园,大都围绕着房屋前的花园广场。
这一习惯直至持续到爱德华时代,那时候人们更喜欢购买城市近郊的别墅住宅,有门前私人的一片花园。
所以她不能像之前一样,去花园里散散步,如果非要去的话,只能是门口走走,或者去南边的海德公园附近,附近的摄政公园才刚开始修建,再或者是逛一些街道商店。
比起这些她更愿意去弹弹钢琴。
这个时期的淑女,良好教养中一种就是要擅长一门乐器,竖琴最好,钢琴也不错。
莉齐娅学过竖琴,她伦敦的住宅里也有一架。
是啊,多么高贵优雅的喜好,但是弹奏起来太正式庄重了,她不喜欢。
比较起来,她更倾向于能随时弹奏的钢琴。
德国造的施坦威牌子,和百年后的现代钢琴有些差别,但还算接近。
莉齐娅打开琴盖后,像往常一样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熟悉的音色在指下跃动。
作者有话要说:约翰爵士,这个时代相当好一个父亲了,至少关心家庭,但他以后也会是女主婚姻的阻力
女主身世比较复杂,所以约翰爵士不赞同年轻小姐因为爱情失去理智不在乎经济地位不对等的婚姻。
埃德蒙,很可惜,女主偏偏是他父亲的养女,两个人一块长大,女主完全把他视为兄长,有一种很朦胧的依恋,因为女主上辈子有个哥哥,但是很冷漠那种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大,她缺少亲情和一个孤僻的弟弟在一块,两个人彼此依靠吧,所以这辈子,无忧无虑地长大,遇到埃德蒙那样的人很难不喜欢。
但凡不是兄妹关系,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可能喜欢的就是他了。其实养女也不是不能在一起,但是埃德蒙道德感太强了,意识到感情后就开始逃避。
好冷啊,上个榜单还是好冷,修了一下文案
想蹲蹲更喜欢之前的还是现在的qwq
修文案好痛苦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