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位朋友,奈特先生,他如此的迷人,而且精力充沛,整整跳了一个晚上。”
凯瑟琳继续说道,就连安妮也抬起头神秘一笑。
“他跟贝拉可是跳了两场!”
诚然,伊莎贝拉是泰勒姐妹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最聪明。
莉齐娅看向了伊莎贝拉,她正望着窗外,黑眼睛却是止不住的快乐与坦然。
“好了,凯特。”她急急地转过头,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是跳了两场舞而已。”
姐妹们笑闹成一团。
至于莉齐娅想到了亨利.莱克的提醒,为她这位新朋友感到担忧。
她们自然提到了莱克先生也和莉莉跳了两场,之前他从未有过。
伊莎贝拉问莉齐娅,莱克先生是否有追求她的意思。
莉齐娅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至少今晚我们只是朋友,对彼此都没太大感觉。”
她们又讨论起来,莱克先生虽然只是个次子,但是依照他父亲的分配,母亲留下的财产,和在军中日后会谋得的职位,零零总总还是能有四千英镑的年收入。
不多,但是对一位绅士来说完全够用。
要知道科尔先生以后继承祖产,一年也只有七八千英镑左右,当然贵族和乡绅们的标准一向不太一样。
莱克先生的资产很难让他找到门当户对的妻子,他最好向下寻找。
莉齐娅笑着听着。
直到她们打赌,即使莱克先生真的追求莉莉,后者也不会答应他。
“为什么?”
“莉莉,你太富有了,足够向上寻找,一位长子继承人或者有贵族头衔的,一般更合适,不是吗?”
这个时代的婚姻,还是建立在资产的基础上的。
他们会毫不避讳地讨论,虽然不会当面。
但一百年后也差不多,莉齐娅对这样的论调很熟悉。
小姐们的想法很自然,总不能婚后让她们过得还不如婚前的生活水准。
也有不少出于一时冲动私奔的情侣,格雷特纳格林一年能迎来几百对。
激情下婚前怀孕的也不在少数。
这是个充满矛盾,实在割裂的社会。
莉齐娅想,她现在足够有钱了。
不用像上辈子一样为了千疮百孔的伯爵府担忧。
她能全然挑选,但也不够自由。
比如约翰爵士一年足足有两万多的收入,也因此莉齐娅的生活是难以想象的优渥,她可以自由置办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能把克尔福德庄园的装饰一年换上五次。
她不敢想象,以后靠她的嫁妆,加一块收入也只有六千英镑左右的生活。
这显然支撑不了出行的豪华四轮马车,巴黎时兴的剪裁,最好的丝绸布料以及珍稀的食材。
所以婚姻的财产与感情的分配,一直以来都是个难题。
莉齐娅没有否认,也没有发表任何惊世骇俗的言论。
她只是看着窗外,心想自己还要过得跟上辈子一样吗。
后面她们又说到了,康斯顿子爵夫人晚宴的事,得知只有莉莉一个人被邀请了,泰勒姐妹也不伤心,因为明晚正好有场公共舞会。
凯瑟琳可期待了好久,她今晚还没跳够呢。
就这样先到了莉齐娅的住处,她被热情地吻别后,和玛丽姑妈一起,被等候许久的侍从迎接。
进屋后脱下披风,莉齐娅跟姑妈道了晚安,约翰爵士应该也睡了,他一向注重健康。
她跟在持着烛台的女仆身后,提起裙摆上了楼梯。
心里有点怀念电灯,最起码是煤气灯,至少眼睛不会因为昏暗发疼。
进了卧室后,莉齐娅几乎是疲惫地想倒在床上。
贴身女仆替她卸下装饰,脱掉衣裙,洗漱了后莉齐娅总算能穿着舒适的睡袍,进行她的睡前活动。
莱克先生说的没错,年轻小姐总是会写日记的。
他自然地出现了在她的日记之中。
莉齐娅喜欢写作,这至少让她觉得在思考,所以坚持了许多年。
亨利.莱克是个很风趣漂亮的年轻人,他的表兄有些讨厌,至于奈特先生,他好像是个花花公子,但是表现的没那么浪荡。
莉齐娅在日记里写到。
她用了一些法语词,漂亮的花体显得很美观。
她想了想,在旁边画了个小像,几笔勾勒下来栩栩如生。
莉齐娅想到了一个人,上辈子的人。
她笔下顿住,百无聊赖地画着草稿。
她已经很久没想过了。
她倒在床上,日记丢在一旁。
深陷在柔软的天鹅绒中,她想到了埃德蒙,她该给他写信了,就像莱克说的一样。
莉齐娅跳下床,打起精神来。
仔细削了削羽毛笔,铺平了信张,支着下巴才在桌边写起信来。
亲爱的埃德蒙:
我很想你,当然我之前说过很多次了,你总是不太相信,兄长。姐姐一家我去拜访过了,小爱玛很健康,你好像还没见过她。所以我必须得责备你,我已经半年没见过你了,埃德蒙,去年还是圣诞的时候,而且你拒绝吻我的脸颊。为什么,我不再是你的妹妹了吗,我们一起长大,共享秘密,教区的工作有那么繁重吗,你明明可以选择离克尔福德最近的教区,但是你却选了最远的那个,你真无情,现在爸爸身边只有我了。不过我原谅你了,也许我们可以聊聊,埃德蒙,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变得这样,或许你会愿意来伦敦看看小爱玛,我们见个面。伦敦的社交季真漫长啊,你对舞会什么的也不感兴趣了,来伦敦吧,埃德蒙,我求你了,也许你能找一个妻子,她能融化你那颗冷酷的心。那样我们就可以跟以前一样啦。
你最亲爱的妹妹:莉齐娅
莉齐娅的信写的很随性,不再追求言辞优美。
她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给埃德蒙的信她向来不在意其他。
因为是家人,她只要表达出心里所想就行了。
叠好信后,她准备明天一早,就让听差发出。
埃德蒙,埃德蒙,他总是如此虔诚,他的黑眼睛满是悲悯。
但是他也是会跟她打板球,笑闹在草坪上的兄长,他们一起闹着爬树,去偷摘米福牧师家的果子,在原野上你追我赶地骑马。
他很少笑了,他现在只是彬彬有礼地拥抱她,她不能跟以前一样飞奔着扑在怀里。
这些都是因为她长大了吗?
莉齐娅胡思乱想着,就这么睡着了。
……
一个吻。
一个炙热而甜蜜的吻。
躲在花园深处,站在黑夜中的年轻情侣,他们低低地诉语,突然一个情不自持的吻。
青年微微欠身,低头往上衔住嘴唇。
笨拙却热情的吻,他合着的金色眼睫微微颤动。
女孩没有犹豫,她品味着这一新奇的感受。
全身心的战栗后,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地揽上脖颈。
她一头栗褐色的头发,鬓边是生动的蝴蝶兰。
他们吻着,短暂分开后又继续。
就像是在做着孩子的游戏,不倦地彼此探索着。
交缠热烈的呼吸中,是女孩咯咯的笑。
“弗雷德。”她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晚风暂且分开了这对年轻恋人,他看着她绿色的眼睛。
“露西,露西。”他生怕弄丢了她,咀嚼着这个名字,“我爱你,真的爱你,全身心地爱你。
“没有你我会面临死亡,但是爱你的选择是死亡的话我也甘之如饴。”
“我的爱人,露西,露西娅。”
他忍不住又吻上了那只带笑的绿眼睛。
“我们订婚吧,露西。”在黑夜中,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纷乱却坚定的心跳。
“我爱你。”
…
莉齐娅惊醒了,清晨的阳光照她的脸上。
弗雷德。
她胸口起伏着,想起了他紧闭的眼,他微皱的白领结,被她揉乱的褐色头发。
和热烈绵长的……那个吻。
“小姐,您醒了?”进来的女仆拉开窗帘。
莉齐娅怔怔地看着窗外的一缕缕阳光。
弗雷德,弗雷德。
她还是真正十七岁少女时的,第一个爱人。
一个热烈的年轻人,第一眼就爱上了她。
两颗心情不自禁地靠近。
他们秘密订了婚。
最后无疾而终。
那个吻之后,他们经常会亲吻彼此,不掺杂任何情欲的,单纯为了享受快乐的吻。
他喜欢吻她,她也喜欢。
玻璃温室中,绿叶遮掩下的短暂靠近,蜻蜓点水一下随即分开。
他们相视一笑,为着保持着一个秘密。
舞会上的华尔兹,他们紧紧相贴,随着圆舞曲的旋律,裙摆飞扬。
那时候是1906年,莉齐娅,或者说露西娅是个穿着白色蕾丝上衣,裙摆曳地的动人少女。
那个时代的衣服有着美丽的弧形,她永远记得他手指搭在腰肢上的温度。
男士们的头发修理的很现代,露西娅却总喜欢揉乱,他低头虔诚地吻着,吻着她的颈侧,到晚装裸露的肩膀。
他们在花园里跳着舞,懒懒地哼着调,轻轻摇摆。
溜进喷泉一旁,露西娅踮着脚尖吻他。
她忘了很久了,好像尘封的记忆被一下打开。
后来,当然没能在一块。
她的父亲并不同意。
可能因为这个的缘故,她的父亲,那位卡纳文伯爵,最后愿意松口把她送去伦敦,只为了远离海克利尔庄园。
双方的父母都不同意。
他是次子,他得娶个有钱的姑娘。
他们没有钱,空有个贵族的头衔。
他们无法选择。
露西娅取消了他们之前的婚约。
他最后没有吻她,只是亲了下她的手背。
他的眼中满是哀伤。
他不再笑了。
露西娅进了大学,后面去欧洲旅行,再后面被强令找个合适的未婚夫。
她再也没想过他了。
弗雷德,弗雷德里克,她只喜欢叫他的昵称。
破碎的记忆被打断,莉齐娅昏昏沉沉地洗漱,任由着贴身女仆梳理着她长长闪亮的金发。
原来她曾经那么热烈,富有感情过。
她和弗雷德还想过私奔,她提出来的。
两个莽撞的年轻人,最后没能保守住秘密。
被迫分离,后面也淡忘了这份激情。
作者有话要说:弗雷德,侯爵的次子,二十四岁时候和一位报业大亨的女儿订了婚,那时女主22岁,她对弗雷德感情不深吧,只是怀念初恋那次奇妙的感受。另外因此她也一直认为没有真正永恒的感情。所以后面亨利.莱克刷新了她的认知。
后来她也接受命运了,明明看过世界但是把自己关进了笼子,所以沉船时候能活但是她选择和未婚夫一起留在了船上,因为她苟活下来仍然是被挑选的礼物。
弗雷德就像是被压抑情感的一个出口,让女主发现,啊,原来她是这样的。
女主前世是有过初恋爱人情人之类的,他们更像一种符号,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