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硬的气氛中,无人替刘意解围,堂堂世家公子,只能忍着气愤,给一个武夫斟酒。
眼瞧这场面越来越不好看,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提醒。
“大将军,恕老奴多嘴。内间只有皇亲国戚和太后亲点的臣子才能入座,按礼,您应该去外间入席。”
听见动静,荣黎瞥过余光去看。
只见裴烬坐得笔直,端得一副守节有礼的姿态,才品了一口酒便被老太监打断了情致,抬眉看人的时候,琥珀色的眼眸隐隐透出愠怒之意。
“太后娘娘都没开口说什么,轮得到你这个狗奴才驱赶本帅?”话说的难听,漂亮的脸蛋却没有半分怒色。
“老奴不敢。”老太监少有当众出丑的时候,突然有这么一回,不知所措的看向太后。
自己的人接二连三被挑衅,太后脸上的笑容再多也遮掩不住当下的僵局。
她轻咳了一声,拿出了太后的威严,开口道:“大将军,席间的位置哀家都已经定好了,你还是……”
话说到一半,便被裴烬高声打断。
他高举起酒杯,环视四周,“不知坐下这几位是王爷公侯还是哪位朝廷重臣,既有资格坐在内间,能得见太后与公主的圣颜的贵人,微臣却怎么不认识几位?”
话音落下,内间变得格外安静。
荣黎看透太后的算计,自是知道这内间里根本没几位王爷公侯,过半都是张家的姻亲和太后有意挑选来的男子,只为了催促她早日成婚。
这事儿内间里坐着的人都心知肚明,竟被裴烬一个无理闯进来的外臣戳破,实在没脸。
没人接他的话,裴烬高举在手中的酒杯迟迟不肯落下,大有股要与太后辩到底的执拗劲儿。
空气中的静默让太后气得脸都绿了。
“裴卿,陪本宫喝一杯吧。”荣黎适时开口,侧身朝他递出酒盏。
裴烬即刻双手捧杯,凑上来与她的酒盏轻轻一碰,表情柔和下来,眉眼好看的不得了。
“臣敬公主。”
二人同饮,这才将方才席间的尴尬遮掩了过去。
许是喝了几杯酒,荣黎感觉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攒了一股热气儿,变得比平时健谈了许多。
坐上的太后仿佛心神不定,并不同她搭话,身边只剩一个裴烬。
荣黎侧身看他浸在光亮中的模样,肤色白皙,蓬松的马尾染了丝丝金边,再眯起眼睛,甚至连他脸颊上细密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楚。
奇怪,她对他的长相并不陌生,可为什么……现在才觉得他长得好看……
是那种,让她看了之后,心脏跳的扑通扑通的好看。
荣黎怀疑自己喝醉了。
但她头脑清醒,动作还算利索,一点不像喝醉的样子。
她和裴烬从酒量聊到练兵,从下属谈到吃食,无论她借着酒劲说了多么不着边际的话题,裴烬总能不着痕迹的接话,逗她一笑。
说话间有个受邀的武将进内拜见,离开时同裴烬搭了几句话。
只这一星半点儿的空档,坐去后排的刘意小心凑了过来,双手奉上一盏酒。
“小生敬公主一杯。”
酒喝多了还没醉,倒觉得口渴。
荣黎顺手接了过来,还未送到嘴边就被回过身来的裴烬从手中夺了过去。
她疑惑的看向他,此刻席间热闹微醺,并没有人关注二人间的动作。
裴烬瞪了一眼悄悄退回去的刘意,转回脸好声哄她,“公主不胜酒力,还是让臣代为分担吧。”
她轻笑一声,“喝这么多酒,裴卿不怕醉了出糗?”
“公主不必担心,臣千杯不醉。”青年眸光深沉,盯着她微红的面颊不舍得移开视线。
荣黎只笑着摇头:惯会逞强。
她自觉酒量不差,裴烬一个男子,陪她喝了那么久,酒量已然也好。
谁知不过吃了口点心的功夫,再看过去,他白皙的脸颊上浮起异样的红晕,风采还清明的眼神,已然暗淡下去,瞳孔失焦——说什么千杯不醉,这才多喝了一杯就醉了。
荣黎伸手去拍拍他的胳膊,“卿可还好?”
侧身传来轻柔的触感,裴烬神情恍惚,循着触感传来的方向投去视线看到少女带笑的打量后,目光陡然振奋起来,继而显得慌张,屈身退后。
“臣有些醉了,恕臣先告退。”
难得见他满脸醉态,荣黎没有挽留。
席上的人动起来,太后总算朝这边看过来,殷勤道:“让大将军下去吧。”
生怕送不走这尊大佛。
裴烬一离开,太后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冷着的脸再次焕发光彩,热情招呼她,“阿黎,你是能喝酒的,连大将军都给喝倒了。今儿高兴,再陪哀家喝几杯。”
今天的确是高兴,是为了寿宴,还是单纯因为喝酒赢过了裴烬,她心里欢腾的很,甚至连对太后的隔阂都模糊了。
她主动起身,“儿臣敬您。”
太后喝下一杯,她也满饮一杯。
“快给公主斟满。”太后示意宫人再上前。
荣黎坐下时,隐约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儿——握着酒杯的手渐渐脱力,呼吸不断拉长,心里的那团热意突然躁动起来,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头脑都不太清醒了。
这回是真醉了。
“母后,儿臣不胜酒力,想出去吹风醒醒酒。”她撑着桌子起身,勉强站稳。
“你去吧,等皇帝入席了,哀家再派人去叫你。”太后坐在上面将少女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不改色地吩咐,“扶公主去偏殿休息。”
荣黎感到昏昏沉沉的,太后后面说些什么她也没听清,只知道自己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走在连廊下,风吹过摇晃的灯笼,徐徐抚在她脸上。
夜风清凉,可她丝毫没觉得舒坦,身体好像一个大火炉,内里烧的灼热,烘得她理智尽失,连吐息都是烫的。
从前年纪小,又有何奚时刻在身旁管束,她虽然能喝酒,也鲜少有喝醉的时候。
醉酒竟有这般难捱?
她迷迷糊糊,已经走了好久,依然没到地方——去偏殿不该走这么远啊。
荣黎聚起仅存的心智,警惕问:“你要带本宫去哪儿?”
身边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话,答话时语气紧张,磕磕绊绊,“公主,您醉了,小生寻个空殿让您休息。”
是男声,不是太监。
“何奚呢……”她又追问。
男人不答话了,只默默将她的腰搂紧了,暗自加快脚步。
对方异常的反应已经让荣黎觉察到了危险,可她浑身乏力,还能站着已是勉强,若要逃离,实在没有胜算。
今夜太后寿宴,宾客众多,但她这一路走来却没听到一点人声,甚至连侍卫和巡逻的禁卫军都没碰到。
她的意识越来越沉,什么都想不得了,只想找个池子跳进去,解一解身上的燥热。
忽然,就在一处拐弯的墙角。
自己刚被扶着走过去,身边扶着的力陡然卸了下去,她的身子没有力量支撑也跟着软了,即将往前倾去。
意识模糊中,一只手臂拦在了她胸前,将她扶正,引导她靠上墙面。
荣黎软软的贴上冰凉的墙面,一身的燥热只靠脸颊和手掌上触碰到的那点凉意,根本无济于事,她不受控制的去扯衣襟,只想身上能凉快些。
身后传来几声闷响,很快,再次有人扶上她的肩膀。
那坚实的臂膀稳稳的托上她的后背,动作娴熟而温柔,莫名给她一种安全感。
身子一软,靠在了他臂弯中。
“何奚,带我回府。”
她下意识的呢喃,让身旁人动作一僵,沙哑的嗓音低低在耳畔响起,“恐怕不成。”
不是何奚的声音,也不是刚才那人。
依靠着青年的臂膀,她能明显分辨出这人比刚才那个身形更高大,不是太监,更像是侍卫或禁卫军——有武力、体格又健壮的男人,对此刻的她而言更加危险。
“放开本宫。”荣黎奋力往身侧人身上撞去,推开青年的同时,自己的身子也往墙边倒去。
或许撞一下,神智能清醒些。
不料身躯还未碰到墙面,后腰上搂来一只手臂将她圈紧,又抱了回去。
荣黎燥的浑身通红,像发了高烧,睁着眼睛视线依旧模糊,只知道自己撞上一块结实的胸膛,胸脯闷痛。
意外的接触让她本就热烫的身子更加敏//感,后腰被人死死的按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肌肉压在自己软绵绵的腰上,稍微收拢一点力气,自己就要融化了。
青年的动作算不上规矩,克制中不受控制的暴露出他的躁动难耐。
“本宫让你放开!”她惊恐于眼下的处境,要知道前世也是这般喝了酒,失去意识,一夜之间便成了囚中雀。
荣黎无力的挣扎,捶打他的前胸,打了两下就垂了下去。
细长的呼吸声中交错着青年粗重的呼吸,身前人哑着嗓子安抚,“公主站都站不稳了,何必逞强。”
那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的莲香随着呼吸灌进她头脑中。
“裴烬?”
她抬起头,睁着迷蒙的眼睛只能透过眼中模糊的轮廓辨认对方,又惊又疑,“你不是……醉酒离席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一瞬间,她脑中冒出很多猜想,可她一个都不愿意接受:这不可能,裴烬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宫宴中下药,更何况这个时候暗算她,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一定有别的原因……
只是简短的思考,下一刻,头脑仿佛不存在了,她的眸色暗淡下去,身躯像枝头飘落的花,柔弱无骨的倒在了青年身上。
怀里拥着的少女浑身滚烫,在月下微光中,她雪白的肌肤透着异样的酡红,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微微扯开的衣领里露出一掌可握的肩头,粉嫩莹润,整个人都红透了。
他压抑着粗重的呼吸,因为情//动而高昂的兴致不断冲击着头脑。
离席之后,吹过夜风,身上的躁动原本已经平息了大半。如今美人在怀,他却难以维持理智。
要拿她怎么办呢?
这个他一直想靠近、触碰,却难以近身的贵人。
他俯下身,温柔的脸颊轻轻蹭她热烫的侧脸,内心潜藏的野性一点一点露出来,只是简单的肌肤相触便带给他极大的满足感,仿佛这亲密无间的距离有了不得的意义——
心上的枷锁逐渐剥落,裴烬不受控制的,有了更加大胆的想法。
唇瓣不着痕迹的贴上她的面颊,拥着少女绵软的身子,肆意的攫取她灼热的呼吸,淡淡的体香,在不断上升的温度中,仿佛同她烧成一团火,难分彼此。
轻吻轻蹭到嘴角,听到少女喉咙里溢出的闷哼,裴烬心中欢愉,喘息着呢喃。
“公主,你好热。”
似乎是对他的声音有反应,神情迷离的荣黎在恍惚中开口:“何奚……带我去找何奚。”
她总是忘不掉那个男人。
不但住在一处,时时带在身边,就连这种时候也只信任那个人。
裴烬咬牙忍下心中极度的不甘,张口吻住了那双红润的唇。
不要说别的男人的名字,只为他一个人呼吸,和他一起失去理智,变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