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说他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得罪的人来头颇大,搅和得济安堂不堪胜扰,而且这刘无疾原本就风评不好,所以他们家的大掌柜将刘无疾给辞退了。”
“怎么风评不好了?”
“刘无疾他擅长的是疡医,这类大夫看病诊治的均是些肮污的伤患,还时常动用刀器切割,流于下乘,做疡医的大夫也为人看不起,刘无疾自然地位便低了,在济安堂向来不怎么受重视。”
夏大夫看着她,纳闷,“怎么忽然问起刘无疾来了?”
“我有些医术上的事,想请教一下的。”林幼蝉正面迎着夏大夫笑笑,“就跟夏大夫你一样嘛!”
“若是这样,你怕是得去刘家寻他了。”夏大夫这么一说,又摇头,“不对,若他秉性不改,可能要去城外寻他才行。”
“城外?”林幼蝉想起当初济安堂老掌银的话,“乱葬岗?”
“哦,你知道啊?”
“不知道,我是听人说的。”林幼蝉问,“怎么找刘大夫都得跑去乱葬岗啊?”
“因为乱葬岗弃尸多,而刘无疾有个恶习,喜欢闲来便去摆弄尸首。”夏大夫叹了口气,“原本疡医名声便不好,再加上这一点,不只是病患,很多人都觉得晦气,刘无疾便更不受欢迎了。”
林幼蝉一愣,但作为修学过医术的人很快明白过来,刘无疾摆弄尸首的原因。
了解病因不仅要熟悉人体穴道结构,体内器脏亦要熟识了解,才能掌握表外病症与脉相所导致的内部病因,甚至观察病体器官发病至衰竭的过程,都需要用到真实的人体。
在苏州的时候她便已经了解过,大盛朝的医术甚少切割剖解的病理医治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亦很少大夫胆敢如此为病患清除病灶。
所以,这刘无疾,走对了路子,却为同行厌恶吗?
同一时候,江府里的江叔珩跟江大管事,亦在提起这刘无疾的事。
“最后见到林小大夫的,据老奴所追查的情报所示,便是去济安堂送信时,见到的老掌银,至于林小大夫要找的刘无疾,在这事之后不久,便被济安堂辞退了。”
“因何事被辞退?”
“济安堂给出的说辞,是刘无疾不学无术,并未有多少时候替济安堂看诊病患,不过也有知道内情的人透露,最近有不少人因为刘无疾的缘故到济安堂找麻烦,吓退了不少病患,那医馆的掌柜跟几位管事借题发作,是以将他解雇的。”
江大管事解释,“便是刘无疾本人,亦被来历不明的人打探过,似乎,与一位从苏州来的小郎君有关。”
“苏州来的小郎君!”
江叔珩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林小大夫,可不就是苏州来的小郎君吗?
“查到背后打探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有帮闲,亦有混子,还有乞儿。”江大管事摇头,“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问是谁,只知晓是个管事摸样的人出了钱银雇用他们这般做的,但到底是谁,哪家的,却不甚清楚。”
碰上找帮闲跟乞子做事,便是这点棘手。
他们也不管雇人的是何来历,只要有银子,便能奉命行事,就是被查了,除非能认出当初雇用的管事,不然哪家哪户的人这些干活的也不清楚,查无可查。
“老爷?”
“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怕都是冲着那林小大夫去的。”江叔珩用手指敲了敲案桌,“看来,这林小大夫,在京城招惹了颇大的麻烦啊!”
若是有人在查林小大夫,且动机不良,那他在救了自己后丢下不管,次日又马上离开江府,这异常的举动倒也是说得过去了。
“那我们,还查不查?”
“为何不查?若林小大夫当真因招惹丧大麻烦不告而别,但他到底出手救了我的性命,我江叔珩的命,可是珍贵得很的的!他既有难,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自然要相帮一回的。”
江叔珩冷笑道,“我江叔珩还会怕谁不成?查,不管林小大夫招惹上的是什么人,都给我查到底。若查到是林小大夫的仇家,顺手解决了也不是不可以,就当做是还他的人情。”
这个时候,江叔珩是万没料到,最后会查到江二爷身上。
而江府另一个院子里头,江二爷亦知晓了江大管事的动向。
“他查林小大夫的事做甚么?”江二爷惊出了一身冷汗。
“怕是,觉出了林小大夫走得匆忙,有点儿不太对劲,心里起疑了,所以便派人去彻查一二。”白管事也惶惶。
说来这一次能很快察觉三爷那边的人也在查林小大夫,亦是因为他平时主管江府庶务,江大管事办事使唤的人,其中一人,恰是他麾下小管事的人,不然,他还不知晓,江大管事也在找林小大夫。
“二爷,三爷的人机警,任他们查下去,就怕当真摸到我们的人身上去,您看?”
“将外头在找林小子的人手全给撤了,还在找人的也别找了。负责在外头出面雇用人手的,这段时间全给打发到庄子上去。”江二爷大手一挥,急忙道,“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头再说。”
白管事松了口气,点头。
江二爷心惶惶然,又想,既然已经一个多月都再未有见林小子的音讯,甚至连放在三弟身边的李应,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曾发现有可疑人物形似林小子出现,怕他当真是重伤死在了哪个旮旯,三弟要找,极大可能跟他一般,徒劳无功。
于是心暂且定了下来。
江叔珩逼得江二爷偃旗息鼓的变化,亦很快让林幼蝉察觉到了!
她每日出门,均养成了下意识观察外头动静的习惯,尤其是那日知晓外头的乞儿亦是盯梢人后,每去一个地儿,都习惯性看看有没有像钉子的人。
而后发现,某一天起,徘徊在万家客栈外头固定的那几个乞儿不见了。
当时还以为是错觉,等过了几日均是如此,于是她跑了一趟永春堂,借故给凌云社备置药材,而后发现,济安堂门口的乞儿们也均不见了。
所以,江二爷是放弃搜寻自己了吗?
林幼蝉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说自己这些日子藏在万家客栈很稳妥,但知道想逮着自己的眼线无处不在,也是压力甚大,得时时提醒自己勿要漏了破绽。
若是江二爷不再执意搜寻自己,她就不用再日夜防备提心吊胆,总算能喘息一二了。
确信风头过去之后,林幼蝉拿出了那封要送刘无疾的信,打算找个时机送出去。
毕竟来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信也延后了一个多月都没寄出去,虽然刘大夫将信交到她手中时,道只是寻常家信,但,父子两分隔两地相距千里,想必彼此都是极欲收到家信的?
特别是她隐隐觉得,或许刘无疾被济安堂辞退,指不定首魁之因是受了她的牵连,心中不免歉疚。
之前江二爷找了那么多人追杀她,她也不敢贸然去接触刘无疾,一来怕给他招惹来麻烦,二来也怕他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如今危机算是暂且解除了,她到底是要想办法将信送给刘无疾的。
就在林幼蝉琢磨怎么将信安全送出去的当儿,眨眼,仲秋便到了。
大盛朝仲秋普遍休沐三日,凌云社与飞鸿社的那一场蹴鞠赛,便安排在仲秋前一日,也就是八月十四日。
这一日,凌云社届时要上场的十二位社员,早早地便来到了天下圆社公共鞠场,随队而去的,不仅有其他到场助威的成员,亦包括了林幼蝉跟扶大夫两位大夫。
因为这是林幼蝉第一次做鞠赛的随社大夫,怕她经验不足,于是扶大夫一道前来压阵。
圆社里已经搭建起了大广棚,张灯结彩的,颇有节庆气氛,其中不乏两个球社的背后主家手笔,也有一些商户捐资出了钱银搭建彩棚,供来观赏球赛的自家亲眷坐,同时亦吆喝自家商行铺名给做宣传。
而鞠场儿边上,亦已经坐了不少观众,见着凌云社社员进场时,还冲着他们这边吆喝呐喊。
“凌云社,要加油啊!”
“干掉飞鸿社!”
这等架势,亦看倒是规模不小。
林幼蝉跟扶大夫走到药棚那边,边收拾自己的药箱,边看那头之前来还不曾有的黑压压的观众,心里惊叹,“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寻常百姓,行商,郎君,书生,其中还有不少带着幂篱的小娘子,估计都是趁着仲秋休沐,来消遣观赛的。
凌云社的人脱下外袍上场时做赛前热身时,那头还发出惊呼:“看,那便是苏三!”
“苏三郎,看这里!”
“苏三!”
林幼蝉听娘子们这般热情,忍不住笑地笑,才想着她这位苏三表哥,可真受娘子们欢迎,人群里爆发了又一阵更激烈的欢呼:“是飞鸿社!”
“飞鸿社的人也来了!”
“程四郎!”
“程四公子!”
林幼蝉朝入口处望去,便见飞鸿社的那群少年郎们也朝这边鞠场走了过来,看站在其中神态倨傲的程叙和,忍不住啧了一声。
“哈哈!京城里头的娘子们会来看我们社跟凌云社的蹴鞠赛,大多数都是来冲苏三公子跟程四公子的呢!”
许多姑娘家平时都被拘在家中,蹴鞠赛却是少有的娘子们可以大大方方观赏少年郎们的活动之一,更别说此次球赛有京城中两位出色的少年郎上场,故而大胆的娘子们,都往圆社来了。
扶大夫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跟林幼蝉解释,看着飞鸿社的社员纷纷走上鞠场迎向观众,那飞鸿社随队带来的大夫亦走到了就在前头的药棚里。
林幼蝉注意到他们只带了一个大夫,一个药童。
扶大夫也朝飞鸿社的药棚望了过去,不望则已,一望纳闷:“怎么来的不是苟大夫?”
小竹也踮起脚尖望了望:“对呢,他不是苟大夫,面生得很!”
“不面生,我认得这个大夫。”扶大夫看清楚了飞鸿社的新大夫是谁,奇怪,“可是,他不是济安堂的人吗?怎么跑飞鸿社来了?”
“济安堂的?谁?”一听是济安堂的人,林幼蝉马上好奇起来。
“刘大夫,就那个名声不好的疡医?”
姓刘,又是疡医,刘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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