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二爷,据说不是大夫,是位娘子,唤蝉娘的。”白管事道。
李应随江大人出行,那寻找林小大夫的重任,就落到了白管事身上。
“娘子?”
“对,据说她出手相助,救了客栈里头摔下去的一位乡贡。”
白管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给江二爷说了个周全。
“常娘?没听说京城有什么出名的大夫是常家人。”
“二爷,是夏日鸣蝉的那个蝉!”
“啧,真是风雅!”江二爷问,“查过这蝉娘子是哪里人?”
“说是洛阳人,曾经跟祖父学过医术,但学艺不精,后头的事,都交于永春堂的夏大夫处理了。”
“伤口缝合?算是疡医吧?跟解毒一术不能混为一谈,不过,”江二爷抚了抚下巴,“不过,那林小子不是亦受了外伤吗?若是他躲进了万家客栈,有这蝉娘子相助,或是能偷偷将病养好……”而后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你们查过万家客栈了?”
“二爷,咱们的人从那日起就盯着这万家客栈,里头的郎君都查过了,多是乡贡,还有行商游人,其余的均是女客。”
“那就再给我把客栈里头的男客都细细地查一遍。”江二爷道,“指不定你们看走了眼,让那林小子漏网了。”
“喏,老奴领命。”白管事领命。
“等等,也给我好好查一查那个蝉娘子,问问她,有没有给一位来自苏州的林小郎君看过伤。”
“二爷放心,老奴定会着人再去细细彻查一番,若那蝉娘子医治过那林小儿,定让她吐出下落来。”
万家客栈里,林幼蝉还不知自己即将迎来江二爷的第二波盘查,正送走了又一拨到厢房里来示好的女客。
当时留在客栈,见过她处理过徐攸的伤腿的女客不少,便是见她年纪尚幼也不敢轻视。
又听闻她自小与祖父学医,一些身上素来有小恙的妇人娘子们,平时因见着坐堂大夫多为郎君,未免讳疾忌医。
难得见个小娘子有点儿医术的,可不就凑上来问一问了。
但却也不敢交浅言深,只是表面寒暄一番。
林幼蝉亦知晓这些娘子们的忧虑,带下病向来便是难言之隐,换作平时,她自是愿意为她们分忧一二的。
只是事实上,对于妇科病她亦不见得比其他大夫擅长,而且也不愿意在此时多露锋芒,只说尚在进修中,懂得不多,灭了不少娘子们想改日寻她问疾的念头。
等将娘子们送回大堂时,响起了一个声音:“请问哪位是蝉娘子?”
女客与男客用膳的大堂,只用屏风竖起,此时找林幼蝉的,显然是男客那边的。
莫不是那日救治的徐公子的同朋好友,来寻蝉娘子言谢了?
未有散走的女客均回头看着林幼蝉,林幼蝉听得那陌生郎君的声音,心中一阵惊一阵疑,但众目睽睽下不好露了破绽,硬着头皮大大方方走出去:“哪位郎君找?”
来万家客栈找蝉娘子的,自然不是白管事。
白管事是江府的二把手,虽说江大管事才是一把手,可他多是为了江三爷的事奔波,要说到江府的庶务,其实都抓在白管事手里。
换言之,白管事代表江府在外头行走的时候多,也算是京城里头的许多人认得,冲着江首辅的声威,得给几分面子的人,故而不便来万家客栈问话。
被委任而来的,是白管事手下的一个小管事,亦算是白管事的心腹。
此时小管事上下端详了林幼蝉一番,方才施礼:“我自孙家而来,听闻万家客栈里头的蝉娘子治伤技术极好,我之主家亦受了严重的外伤,久而不愈,能否请蝉娘子借一步说话?”
“好说。”林幼蝉对于方才这孙家管事毫不忌惮打量自己的眼神心中不满,但听是为受伤主家来求医的,勉强压下反感,择了靠女客屏风的一个角落,听他细说。
“我万没料到,京城竟出了这般一位神医圣手,竟还是位这般年纪的娘子,真是高人。”孙管事道,“不知蝉娘子从何而来?至京城又所谓何事?”
“我来自洛阳,到京城来,是因为祖父常拘着我在家中学医,我跑来京城散散心,顺便涨涨见识。”见这孙管事不直入正题,林幼蝉戒备心起,“不知道孙管事的主家是谁?现在何方?伤在何处?”
“我家主子,躺在家中,伤在这处。”孙管事说着,手指握住了右下腹。
林幼蝉眼皮一跳。
巧了不是,她不久前被人捅了一刀的,就是他指的那一处。
“怕是当初请来的大夫处理得不够妥当,是以伤了好些天,都未有愈合的迹象,百般无奈之下,听闻蝉娘子的对外伤处理有经验,缝合技术很好,所以才斗胆一请。”
孙管事看着林幼蝉,神色凝重,“不知道蝉娘子,有没有处理过这等伤口?”
“大夫可有说是否为贯穿之创?”
“那倒未有。”
“那可有伤及体内脏器?”
“我亦不知。”
“既是如此,当日大夫处理过后,你的主家感觉如何?可有见每日伤口变化?每日所熬汤药,所敷药膏,是按何方所开?是为何物?可有按时服用,按量敷用?”
“这……”孙管事倒是被问住了,尴尬地一笑,“我主管外院杂务,对主家的伤情,一知半解,怕是没有主家身边的婢子跟小厮来的熟悉,亦是我心太急了,听闻蝉娘子的手艺,便急急过来相请。”
“孙管事如此替主家分忧,亦可谓忠心耿耿。”林幼蝉看了孙管事一眼,意味深长。
“蝉娘子过誉了,此乃我份内之事。”孙管事表情恢复自然,“方才听蝉娘子之言,怕是对这种伤口,颇有研究?”
“我只是按照药理,正常推断一番罢了,至于说处理这等涉及脏器重伤,于我浅薄的医术而言,恐怕无能为力。”
“你未有治过此类伤?”
“未曾治过。”林幼蝉摇头,“不偌,孙管事去医馆再寻一位大夫,重新为你主家出诊,亦希望孙管事说服你主家,让我亦能前往,在旁观习一二。”
“哦,你随我离去,可若是有蝉娘子的病患找上门?”
“这倒不会,我来京城这么久,也就前几日处理过那位徐公子的腿伤,至于徐公子身上的其他伤,还是得由夏大夫看治。”
林幼蝉笑,“我还无法独立诊脉开方,我祖父亦不允我自作主张擅自替人看病,俗语云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怕是见过我那等雕虫小技的诸位,误会了。”
“哦,原来徐公子是蝉娘子唯一出手救治的伤患?”
“对,半个伤患。你问问客栈里的谁人,都知晓这事。”林幼蝉笑眯眯点头,伸手请:“若是孙管事愿意让我随你去见见你的主家,那便能凑成一个伤患了。”
孙管事忍不住笑了笑,起身。
“孙管事意下如何?”林幼蝉跟着起身,显得有些许迫不及待。
“今日上门,贸然了一些,我主家还不知晓,待我回禀过主家,再回复与你,如何?”孙管事看她这般主动,一开始的疑心已经消弭大半,这时候客气推诿道。
“那我便在此静候佳音。”林幼蝉笑着欢送走孙管事。
想也知晓,这孙管事,又是来探她口风,想寻那位林小大夫的。
这孙管事不知道在江府何处当差,幸而当时江府形势混乱,怕是没多少人见过自己,这孙管事怕亦是其一。
不然,他不会来了见自己亦不起疑,言词重点,均放在她是否救治过腹部重伤的“主家”。
今日,算是又过了一关。
林幼蝉转身,正要回西厢,那东厢楼下咚咚咚有人急冲冲下楼来,口里还喊:“蝉娘子,请留步。”
于是回头,见是沈殊之一口气从楼上跑下来,疾步到她一侧,拱手行礼:“前日多亏蝉娘子及时救治了徐兄的腿伤,我等还未言谢呢!”
“徐公子伤势如何?”
“好多了,夏大夫换药的时候看过伤口,说你处理得极为妥帖,只要徐兄这些日子精心细养,两个月,那腿伤便能基本痊愈。”
林幼蝉点点头,后来那夏大夫又寻自己问过一次徐攸的伤势,好写切实的脉案。
她便回忆了一下,将自己所睹细节微毫道来,待夏大夫快速挥墨记下,她亦问了一下徐攸身上其他伤势。
幸而楼层原本便不高,下面还有案桌接着,除了烛台,就没有碰碰磕磕到锐利之物,那塌掉的案桌亦算护了徐攸一下,是以徐攸背部,臀部以及肩部多有损伤,亦不至于太严重,开了药慢慢将养便能好起来。
脑部只是轻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知道徐攸并无重伤,这两日沈殊之只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心中狠狠发誓再也不胡闹喝酒的同时,亦出钱出力,包了徐攸养病时的日常花销,还拨了自己身边的小厮过去伺候。
今日见着林幼蝉,言过谢后,涨红着脸,又朝后唤来了自家小厮,而后接过一个乌木匣子,恭恭敬敬地捧上递给林幼蝉。
林幼蝉一愣。
这是?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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