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长得还挺好。”华素走来。
余渺放下自制的木花壶,坐在树下的躺椅上:“是不错,没想到这样移栽过来长得也挺好。”
华素坐去她身旁的椅上,看着头顶的树叶,喃喃道:“突然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你不想回去了?”她转头笑着问。
“其实我同你一般,对胡国并没有多少留恋,只是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她点了点头,又躺回去。
阿敖厮又带着梅岩人出门掠夺资源去了,不巧,她小日子又刚好到了,前两日肚子疼得厉害,没法跟着一起去。
挞纱端着水出门,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默默收回,将水递过去。
“放桌上就行。”余渺懒得动。
华素倒是站起身,接过那杯水,轻声道:“多谢挞纱姑娘。”
挞纱微微抬眸,又卷又翘的眼睫几乎要戳到眉头上。她目光如水,看了华素一眼,又飞快垂下:“不必多礼,你们坐着就好。”
华素放下那杯水,也坐回去。
“你也坐吧,这里没什么好忙的。”余渺微微眯着眼。
“是。”挞纱搬了个小凳,坐在他们对面。
她佯装不经意问起:“我听王上说,坦桑有许多蛇?”
挞纱点点头:“是,坦桑多雨水,气候又炎热,是有许多蛇,大多是蟒蛇。不过城里是没有的,传闻坦桑先人和蛇神立下了契约,坦桑人不侵犯蛇族领地,蛇族也不侵占坦桑人的地方。”
余渺不信什么神不神的,又问:“真有这回事?”
“我也不清楚,总归我没在坦桑城里见过蛇,也从未听过有谁被蛇咬伤过。”
那是,一般被蛇咬后都直接毒发身亡了。
余渺没直说,端起水默默抿了一口:“我长这样大还没去过海边,还挺想去看看的。”
“可是您不是怕蛇吗?”
她抬了抬眉,看向挞纱,目露疑问。
挞纱解释:“上一回,您和王上从外面回来,哭了好久。王上说您是被蛇吓着了,叫人将这周围的蛇全杀了扔远,还命令我们都不许再提起蛇……”
余渺愣住,她没想到阿敖厮居然这样细心。
她自己似乎都没有这样心细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如此小题大做,她自己能克服的,不就是条蛇吗?她一个大活人还能被蛇吓死?
可是……她心里有些茫然。
挞纱看着她,华素也看着她,她心中除了茫然外,又多了些不自在,似乎这样被人照顾着惦记着是一件很难为情很丢人的事。
她没有这样脆弱,也不需要人这样关心……
“还有那两个其它部落来的女人,她们会织布裁衣,王上将她们带回来是给您做衣裳的。您似乎很不习惯这里的服饰,总要加个披肩,王上让我去盯着那两个女人,做几件有袖子的衣裳出来,只是梅岩没有那样轻薄的布料,所以一直未做出来。”
她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这男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呢?难不成是喜欢她?可他们也没有多熟,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吗?有什么好喜欢的……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很是难看。
挞纱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急忙闭嘴,不敢再提。
“我身体好些了,去练射箭了。”余渺突然蹦出一句,拿了弓往外走。
挞纱和华素在后面跟着,小声问一句:“王后是不是不喜欢王上?”
华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但也不至于不喜欢吧?前些日子他们不是看着挺亲近的,还有说有笑的。”
“也是。”挞纱应和,“不过,你说王后是不是不喜欢这里,想离开?”
华素偏头,笑着看她:“你这是在试探我吗?”
她立即噤声,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王后。毕竟我也是因为跟着王后才有优待,若是王后和王上不和睦,我跟着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不知王后喜不喜欢王上,但我确认,她没有那样蠢,因为这样的问题将自己陷入险境。”
余渺自己也不明白,她对着靶心射了一整日,脑中那乱糟糟的情绪终于被解开:给她什么好处她就受着,有什么不得了的,她几乎日日都伺候他,收些好处怎么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将射箭练好的,其余的都可以放一放。
自阿敖厮离开后,她拢共也就休息了两日,身体一恢复正常立即又投入到练习中,还是像先前一样,练完臂力再练射箭。如此三四个月下来,她的手臂上已隐隐能看到些肌肉。
达捺和华素则是陪练,在她练射箭时要晃动靶子,供她练习。
说实话,她的射箭技术不算好,进步也不算快,毕竟对于梅岩这种天生善武的种族来说,要花这样长时间在训练场上已算是天资愚钝了。
但达捺看着她,心中的敬意越发深,不仅敬她,也敬华素。
他知道没有天赋还要坚持是多么困难的事,他的天赋也并不高,比起阿敖厮来说差远了,练到今日这般地步也吃了不少苦头。
故而,他越发听话起来,对待华素也多了几分耐心,偶尔还上手指导两下。好在华素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便顺势和他化干戈为玉帛了。
余渺看着有些稀奇:“那个达捺,脾气似乎好了不少?”
挞纱也往外看一眼:“华公子待人温和有礼,性情又坚毅顽强,达捺接触了久了,自然不会对他有偏见了。”
“华公子?”余渺瞥她一眼,挑了挑眉。
她垂下眼,轻声解释:“华素说毓旒胡国那边都是这样唤的……”
余渺琢磨出一点儿耐人寻味的情况,但她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至于华素如何想,她也没权力干涉,她只要清楚她和华素的目标还一致就行。
“这样也挺好,达捺这个人脾气不怎么样,但应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若是他能日日都能指导华素一二,华素也能成长的快些。”
“嗯。”挞纱也真心希望华素和余渺能够有自保的能力,毕竟在梅岩这个地方,其它的都是虚的,武力才是真的。
“行了,我也再去练一会儿,练完该吃晚饭睡觉了。”
她背着夕阳余晖,大步朝靶前走去。
没过多久,传说中梅岩的冬天来了,天阴沉沉的,看着终于是要下雨了。
余渺放完最后一箭,正中靶心,一阵烈风吹来,豆大的雨滴随之击打地面,弹起阵阵尘土。
“下大雨了!快回去!”她招呼两声,双手抱着脑袋快步往回跑。
几人跑得快,没淋湿太多,到屋檐下时,外面已是瓢泼大雨,花坛里不一会儿就积满了水,看着有些吓人。
“这雨要下多久?”余渺叉着腰,喘着气问。
“我也不知,可能两三日,可能半个月,都有过的。”
余渺看着被雨打得东歪西倒的花,鬼使神差问了声:“那他还回得来吗?”
挞纱和华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没接话。
“算了,睡觉吧。”她叹息一声,转身朝屋里走,“这样大的雨,也做不了别的了,好好休息几日吧。”
“那将左边那两间屋子收出来,让华素和达捺先休息,等雨小一些再回去?”挞纱问。
“可以。”余渺摆摆手,关了房门,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暴雨。
雨滴密密麻麻的,将整个院子笼罩,除了隐隐约约的院门外,几乎看不清什么别的了。
挞纱安置好那两人,小跑来收了窗子:“雨太大了,都飘到屋檐下了,您还是将窗子关上吧。”
“好。”余渺收回目光,缓缓合眼,昏昏沉沉睡去。
夜半,一道雷在天边炸开,随之嘭得一声,不知是什么坍塌了,她猛得惊醒,看向窗外的人影:“挞纱,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外面的棚子倒了,不过您放心,雨没那样大了,我方才瞧见巴利亚带着人赶过去了,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您安心休息就是。”
“好,那你也早些休息。”
她躺回去,再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外面的雨是比睡前小了些,但听着打在地上的声音,大概仍旧凶猛,雷一道接一道,要将地面都炸开。好不容易雷声停了,又是闪电,一瞬将屋子照得明如白昼,一瞬又消失,漆黑密布。
这样恶劣的天气,在外奔波的动物会很危险吧……人也是。
她翻了身,背对着窗,看着床边矮柜上的护手护腕,心思飞了很远。
闪电也停了,狂风也停了,只剩下密密麻麻、齐整规律的雨声,睡意又渐渐卷来,她双眸睁了又闭,不知在强撑什么。
忽然又是一阵异响,将她惊醒,她扭着身子往窗外望。
挞纱的声音传来:“王后,王上回来了。”
她一怔,急忙起身,边系着衣裳的带子边往门口走,推开门的瞬间,刚好对上雨中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