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白云大朵大朵,软绵绵的,风一吹,身上的热汗慢慢干了,清爽许多。
什么也不说,就坐在这里吹吹风,也很好。
没有毓旒,没有梅岩,没有痛苦,没有忧愁,只有她和天地万物。
她转头,还有她身边的这个人。
她看了他许久,看他额头微卷的碎发,脸颊上的淡淡伤疤,满身的腱子肉,古铜色的皮肤。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与不真实,她怎么就来了这儿,怎么就跟这个人成为了夫妻。
她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去摸微痒的脚踝,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一低头,一条两指粗的蛇倚靠在她脚边。
“啊啊啊啊啊!”一阵尖叫划破天际。
阿敖厮被吓得一颤,他一直沉浸在那微妙的氛围里,此时察觉那条蛇。他毫不犹豫,一把抓起蛇扔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掷出弯刀将蛇斩成两截。
余渺被吓得魂飞魄散,僵直着身子坐在原处,浑身颤抖,几欲落泪。
阿敖厮搂起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别怕,别怕,那条蛇已经死了。”
她一下掉了眼泪,紧紧抱住他的腰,抵在他胸膛上嚎啕大哭:“我好害怕,我腿上手上现在还有那种触觉……”
“我们回去,在家里不会有事。”阿敖厮抱起她大步回到马上,策马往回跑。
她心中惊颤,横坐在马上还紧紧抱着跟前的人,只有眼泪被风干,看不出什么痕迹。
抵达王城,阿敖厮抱着她往回走,越过正在练武的华素,大步朝主城堡去。
华素停了手中的兵器,目光跟着他们的背影:“王后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挞纱也看过去,小跑跟上,”他们回来了,我得去一旁候着,你自己慢慢练。”
房中隐隐传来抽噎声,挞纱往里打量一眼,垂头站在门口:“王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阿敖厮没看她,正单膝跪在床边用手帕给余渺擦眼泪:“让人拎热水来,王后要沐浴。”
“是。”挞纱又好奇看他们一眼,躬身退出。
热水送上,阿敖厮搂着余渺坐在浴桶里,轻轻抚摸她的脚踝,想让她忘了蛇在身上爬的感觉。
她蔫蔫儿的,头靠在男人肩上,一句话也不说。
阿敖厮还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眼里皎洁的光全没了,有些颓丧。
“挞纱!挞纱!”他往外喊了两声,“将我带回来的兔子烤了送来。”
余渺听不懂,也不过问,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条蛇,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最害怕这种长长的软软的生物,比如蛇,比如蚯蚓,比如鳝鱼,想起来都会头皮发麻。
她自认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会儿又开始瑟瑟发抖起来,鼻头一酸,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怎么突然又哭了?阿敖厮看着她的发顶,不知该如何劝,只能轻轻抚摸她的后颈。
她又伤心,又生气自己不争气,被条蛇吓成这样,边哭边骂:“他大爷的,世上怎么有蛇这么恐怖的东西!”
阿敖厮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不只是会骂他,其它的也骂。
“等我练好了射箭,我就要把全天下的蛇都给杀光了!”
阿敖厮笑着拍拍她的背,提醒一声,将她从水里抱起来。
她倒是没掉眼泪了,可紧紧裹着毯子,只露出张微白的脸,看着可怜极了。
阿敖厮钻进毯子,靠坐在床头,又将她搂着。
她靠在他腹上,双手紧紧抓住手臂,腿也搁在他腿上。
直到挞纱敲门,她才动了动,披了件衣裳,坐起来。
阿敖厮莫名不想被人打搅,即使她的好多话,他都听不懂。他跨下床,去门口接下挞纱手里的食物,没让她进门。
盘子被端进来的瞬间,香味弥漫开来,占满房间的每个角落。
余渺微微直起身,朝盘子看去。
男人坐在床边,给她递了一个叉子,举着盘子让她吃。
肉烤得很嫩,外面的一层已经烤酥了,咀嚼起来咔嚓咔嚓响。
她吃了一小半吃不了了,阿敖厮直接接过她手里的叉,将剩下的赶进口中,看着有些凶猛,像头野兽。
“睡觉吧。”她看他一眼,总觉得下一个被吃的就是自己。她立即擦了嘴,躲进被子里。
但男人罕见地没有压过来,只是挤进被子,从身后将她整个抱住。
不得不说,这样被抱着后,她心底的恐惧小了很多,或许是因为男人身上的热气不同于蛇的冰冷,又或许是因为男人身强体壮武力高强,能让她安心。
她恍恍惚惚睡着,一睁开眼,腿上缠满了大大小小的蛇,一起抬头看着她,朝她吐着杏子,朝她慢慢爬来。
“别!别!”她喊不出别的话,只能不停挣扎,试图将那些蛇都蹬下去,可怎么也甩不开,她越发恐惧,越发用力。
阿敖厮被蹬得猛然惊醒,拍着她满是冷汗的脸,急声唤她:“醒醒!醒醒!渺、渺,醒!”
她遽然睁开眼,不停喘着气,缓缓看清了眼前的人。
“呜……”她撞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蛇要咬我,蛇要咬我……”
阿敖厮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难受,紧紧搂着她,颠三倒四试图用毓旒话跟她沟通:“蛇,没,没,渺,没蛇,没……”
她被吓得有些恍惚,也想不起质疑他居然会几句毓旒话,只是一直哭,嗓子都喊哑了。
住在隔壁的挞纱被惊醒,提着小灯跑来敲窗:“王上,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叫盟卫来?”
阿敖厮搂紧怀里的人,朝外道:“没什么事,不用叫盟卫。明天一早你让戈图去吩咐所有人,将这附近十公里的蛇全杀了扔走,以后王城里不许出现蛇的影子,不许有人在外面提起蛇,否则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