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黑云顺势压了过来,轰隆隆的雷声,如同虎啸一般响彻上空,憋了半个月的秋雨了,在这一刻泼洒了下来。
一阵秋雨一场寒,此时的林家除了雨声淅沥,萧瑟的宅院里,剩下的只有对逝者的哀泣了。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林家众人依旧难掩哀伤,林家老爷林如海终究没有熬过来,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幼女,抱憾的走在了处暑来临时分。
停灵三天后,黛玉扶灵回到姑苏送了最后一程,安葬了自己父亲,面对姑苏家族各怀鬼胎的族人,顾有枝跟黛玉商议之后,未做停留,便直接回到了扬州。
从林如海逝世,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坚持亲自处理好各种后事的黛玉,由于体弱,还是病倒了。
而此时的林家客房里,姑苏三太太再也按耐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忽地起身,走到门前:“不能再等了,现在林如海也死了,难道还真把这家业给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林如平不急不慢的吹了吹茶碗,喝了口茶,微闭着眼慢慢回味:“急什么,就那丫头孱弱的紧,还指不定能活多久呢,再说了自古哪有女子继承家业的道理,现在这林家还不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林如平将茶碗放置在桌上,好整以暇的伸手抚平袖口,缓缓起身拉开房门:“走吧,去正厅,会一会那个林家管事。”
“一个奴才而已,不过这林家确实得先把这些旧主的奴才给发卖了,没了主子的狗,看他们一个个的还敢狐假虎威。”三太太抬手扶着头上的金钗,摆着头,冷笑的出了门去。
假山群中一个五六岁的小童,一面朝后望着,一面穿过曲桥朝后院跑去,跑到黛玉院门外,悄悄的探头,对着连廊下的点酒吹了声口哨。
点酒听见声音,将手中修剪了羽毛的八哥送进笼子里,连忙起身朝院门口走了过去。
“点酒姐姐,齐哥哥说有群人朝这儿来了,怕冲撞了过来,叫你快告诉顾妈妈一声。”
点酒一听心中大骇,连连应和:“我马上告诉顾妈妈,你快回家去,不要到处乱跑。”
“我才不怕呢,走啦,有消息我再过来。”说完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点酒一看跑远的人,急的跺脚,这皮猴,转身朝一侧的厢房快步走去,推开门就见顾妈妈正在里面靠着椅子假寐,这几日往返奔波,着实身体吃不消,加上为了照顾姑娘,最近大家都歇在这边院儿里。
“顾妈妈,刚刚小豆子过来说,前院进了人了。”
顾有枝一听唰的睁开眼,捂着胸口稳住心神,左右想了想,喊住点酒:“这会儿林管事不在府里,前院不用我们管,随他们闹去,你去,叫人把后院的个个角门和路口都看紧了,万不可叫人闯进来。”
说着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子,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说道:“叫他们千万注意安全,不要硬拼,朗朗乾坤,量他们也不敢随意打杀,顶多就是想唬住我们,就这样,快叫丫头婆子吩咐下去。”
“什么?人不在府里?”林如平看着跟前儿的小厮问道。
重云再次俯身,含笑恭敬的回道:“我们林管事今早出府了,要未时左右才回来,要不等管事回来,小的再去请林三老爷如何?”
林如平夫妇对视了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三太太站起身对着重云不屑的说道:“不在就不在吧,哪有主子等奴才的道理。”
摇曳走到厅门前,看着外面一池残荷叹息的说道:“也是可怜了我那小侄女儿,小小年纪父母都走了,到底是个姑娘,说什么也不能独自一人,族里怜悯,就派了我们来代行父母之责,接回姑苏养着。”
朝后乜了一眼:“走吧,在扬州停留那么久,也该收拾收拾回姑苏了。”
说完,林如平夫妇带着一行人,轻车熟路朝府里的库房走去,这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偷摸的打听了林家的布局。
三太太顺着风雨连廊一路走着,瞥了一眼池子里的残荷嫌弃的说道:“赶明儿让人把这些东西清理掉,种些颜色鲜艳点儿的。”
说着看着这一路的白布灯笼,想说些什么,到底忍了忍,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打理,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气势。
库房门外,林三太太站在门口难掩激动,看着面前的小厮伸手吱呀一声推开房门,瞬间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颤抖的转身:“太...太太这...”
林三太太眉头一皱,一把推开那小厮,越过去朝里走去,突然啊的一声,朝后倒去。
顿时一群人兵荒马乱的搀扶着。
林三太太,不死心,挣扎的起来,踉跄着步子,跑到呆立住的林如平身边,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颤抖的举起手,围着屋内走来走去,怒气冲冲的指着空荡荡的房间:“东西呢,东西呢!”
入了魔一般,癫狂的看着门口的众人,冲去房间,一个个的亲自打开其他房间,发现都如出一辙的干净,别说财物了,连灰都没有,整个院子一尘不染,气的瘫坐在台阶上。
突然,林三太太起身猛地冲出了院子。
林如平阴郁的眯着眼环视了一圈,抬眼看着冲出院子的人,甩了甩袖子,走了出去。
砰砰,不停的砸门声从外院传来。
“顾妈妈,来了,他们来了。”
只见后院一座倚虹轩内,顾有枝等后院大小婆子丫头都聚集在那里,看着奔跑过来了小豆子,连忙迎了上去。
“到哪儿了?”顾有枝拉着小豆子问道。
小豆子指着外院的方向,绘声绘色的说:“朝这儿来了,不过,被堵在门口了,正哐哐砸门呢。”
顾有枝一听,乐了,这没脸没皮的人,够威风的,对着弄弦说:“你回去给王嬷嬷说一声,叫她护好姑娘,莫出来。”
说完便领着人朝那热闹处赶了过去。
站在与外院一墙之隔的院门外,盯着被撞得掉灰的房门,皱了皱眉。
重云和墨方等人害怕起冲突,也都进了内院护着,看着这情形,重云走到顾妈妈身后,问道:“顾妈妈这可怎么办?就这样任由他们胡闹吗?”
“去,拿把梯子过来在那儿架起。”顾有枝冲人抬了抬手,指着门房旁的院墙。
“里面的人,赶紧给我开门!”林三太太在外面嘶吼着,整个人怒不可遏,整个前院除了桌椅板凳,就剩下空荡荡的屋子了,她就不信了,林如海死前没有给他那个宝贝女儿留下点什么?东西肯定被他们藏在内院了,不然怎么不敢开门,怕什么!
“这哪是什么世家太太,简直是个泼妇。”桑安听着,忍不住吐槽。
顾有枝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钱财惹人眼啊,再有涵养的人,到手的鸭子飞了,也得疯。”
看着拿过来的梯子,顾有枝指挥着搭在院墙上,使了使力,觉得牢靠了,提起裙摆,就欲上去。
重云看着连忙拦住:“顾妈妈可别,当心摔了,还是我上去吧。”
顾有枝笑着推开重云,淡然自若的说到:“没事儿,就这几步,摔不着,你们在下面扶好就行了。”
说完就爬上了梯子,桑安跟点酒赶忙在底下扶好。
顾有枝爬到顶上,往下一看,嘿哟,人可不老少,看着门边的林三太太,顾有枝清了清嗓子喊道:“三太太,别喊了,扰着我们姑娘休息。”
林三太太听着声音,左顾右看,旁边的下人朝上指了指,林三太太看着居然是上次后角门那个人,气的牙痒痒,指着顾有枝说:“狗奴才!赶紧把门打开!你们这群仗着林老爷去世,妄想霸占林家的贱奴!真当我们林家没人了是吧?”
这颠倒黑白的话术,顾有枝听的真想给她拜了:“三太太,你还是先去歇着吧,你要是真心为我家姑娘着想,别的不说,端份儿糖水来看望一下也是行的吧?就你们这乌泱泱的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闯我们姑娘的后院,说出去怕是担不起林家三太太的名声吧?”
林三太太后退的指着墙上的顾有枝,对着身边的人道:“把她给我捅下来!”
看着底下一群人拿着长棍捅过来,顾有枝左右躲闪,下来梯子,站在中间,对着隔墙的三太太喊道:“我们是不会开门的,实在不行,三太太你报官吧!相信就这般妄想鸠占鹊巢的人,官府怎么也会给个说法的,你要是真打算进内院,那就等林管事回来再说!我们这群老弱妇孺,可不敢跟你们硬碰硬!”
顾有枝三两下跳下梯子,拍了拍手,微微皱眉,侧耳听着对面的动静,看着桑安说道:“怎么没声儿了?”
“不会走了吧?”桑安走过去,趴在门上。
“不可能。”顾有枝看着紧闭的院门,环臂架在胸前,犹豫的说,“不会是在憋什么坏招吧?”
对面林三太太听着顾有枝的喊话,一口气憋着,差点气晕了过去,反手拍在身边的小厮头上:“没用的东西,门都打不开,养你们什么!”
那小厮捂着脑袋,低声求饶,阴险的看着院门,对着自家太太说道:“要不咱们放把火,把人逼出来?”
林三太太一听,挑眉点了点头,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眼这蠢东西,夺了旁边的棍子,劈头盖脸的给了几下:“馊主意!馊主意!还嫌不够热闹是吧?还放火?真把官府的人招来了,咱们都得滚蛋!”
啪的把棍子丢在地上,叉腰气喘吁吁的盯着那门,她还不信了,进不了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