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丹桂飘香。
桂花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飘落的花瓣在空中飞舞,落在御花园内,装点皇宫的盛丽与宁静。
沧池边上,千秋亭里,羽衣丽影。
宣德皇后端坐亭内,手捧盈盈茶杯,瞧着园子里嬉笑玩乐的父女。
微风拂过,蝶舞纷飞。
李然依停下,看向花丛:“父皇你看,那儿有蝴蝶!”
景乐帝同她一起望去,慈目微笑道:“是啊,你看它们在花丛中翩然起舞,多快乐呀,父皇希望依依也能一直像它们这样,在阳光下,无忧无虑,自由美好。”
李然依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有父皇母后在,还有弟弟,我们一家人都能快快乐乐的。”
宣德皇后听着,止不住的眉眼轻弯,嘴角微扬。
咿呀咿呀的,旁边摇篮里的小皇子也有了动静。
她忙回过头,轻摇起睡篮,拍身抚慰,柔声如水:“我们的泽儿也想去陪姐姐和父皇玩啦,那泽儿可得乖乖长大哦。”
景乐帝携李然依走入亭内,撩袖坐于皇后一旁,按着睡篮边,瞧了眼吐舌笑着的娇儿,又一手揽过身旁的幼女,让她坐在腿上,舒心满意:“等泽儿长大了,咱们一家再像今日这样一起游园,悠然自得。”
宣德皇后嫣然一笑,另外父女二人一见,也跟着相视而笑,一家温馨宛如秋日暖阳。
宫殿中松柏树影婆娑,流水潺潺,淡香扩散在空中,欢笑不绝于耳。
……
两年之后,立政殿里,皇后容颜失色,微笑不在,皇帝眉头紧锁,心头沉重。
宣德皇后躺在凤床上,病榻前的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方过九岁生辰的李然依眼含泪光,跪在母亲床前,轻声呼唤:“母后,依依在这儿。”
宣德皇后撑开眼帘,勉强一笑:“依依,无事。母后只是有些累了,要多睡一段时间了。”
李然依泪珠滑落,她年纪虽小,但又怎会不知人之生死。
她随母亲一笑,忍不住抽噎:“嗯,依依知道。只是……依依不舍。”
“依依不舍母后,不舍阿娘。”
窗外,风吹松柏,树叶凋落。
宣德皇后为李然依拭去泪珠,话难出口,只无奈地轻笑安抚。
她移眸看向一旁坐在榻侧的景乐帝。
景乐帝紧握着皇后的双手,眼中亦满是悲痛与难舍。
宣德皇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温声道:“陛下不必伤感,死生契阔,能与陛下相遇半生,臣妾已是无憾。”
景乐帝泪水难以自抑:“朕能遇皇后,亦是有幸。”
皇后笑意亦苦亦甜:“只是以后依依和泽儿便偏劳陛下忧心了。”
景乐帝黯然点头。
乌云密布,还未至酉时便不见了日光……
—
景乐十六年,皇帝的身子也逐渐的衰败,药石无医。
紫宸殿内,皇帝卧于龙床之上,昭阳公主李然依与太子李兴泽侍奉在侧。
他喝下了太医递给他的最后一碗药,遣了人下去。
姐弟二人上前,一同握住他双手,听他吃力言道:“朕此一生,有你们母亲,有你们,无悔而有幸。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也无甚可说。只是,朕走之后,前朝之人恐会欺压你们,为父实在放心不下。”
他遗恨万分:“可我亦撑不到泽儿能独挡一面的那日了。”
李然依支起上身,让他安心:“父皇放心,昭阳会护好皇弟,绝不会让野心之人染指社稷。”
太子李兴泽亦发誓:“父皇,儿子虽小,但您放心,儿臣定会同皇姐一起保卫江山社稷,守护家国安宁,做一个让您与母后都骄傲的君主。”
皇帝听后微微阖目,然面容之上仍带浅笑,似将一切的不舍和宽慰都包含在了其中。
宫钟声起,景乐帝崩。
—
李然依坐在公主府内的书房里,蓦然发着呆。
她回想起以前,她随先帝后微服出宫,唤他们爹娘的日子。
那时她不过垂髫孩童,亦少见过外面的热闹,许多新奇玩意在她面前,她都半劝半讨地撒娇让父母买下。
犹记得她在东市逛街时买到的那串糖葫芦,是她至今吃过最好吃的市井小吃,且只那一家,旁的都差了些味道。
“依依——”
忽有人在门前唤她。
李然依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她轻声:“父皇?母后?”
宣德皇后温柔娴静,仍是她记忆中的端庄婉丽:“依依,来,到母后这儿来。”
景乐帝也朝她招手:“依依,来,我们去安京城里逛逛。”
李然依:“去城里?”
景乐帝笑道:“对呀,依依不是最喜欢吃东市那家的糖葫芦了吗,今天爹娘再陪你一起去买。”
李然依意外之喜:“好。”
她起身,埋首下阶,欢笑地跑到门前,再一抬头确已不见人影。
“父皇?母后?”她跨出门寻找。
又跑到院中环视,“父皇,母后,你们不要我了吗?”
李然依慌了心神:“父皇,母后,你们在哪儿?”
“你们不要依依了吗?”
——“殿下。”
她四处都找不到,更加慌乱:“爹?娘?”
“你们去哪儿了?依依还在这儿呢。”
——“殿下?”
院中不仅无先帝后的身影,更是无旁人的痕迹,天地之间安静得可怕。
李然依焦急喊道:“爹,娘。”
——“殿下!”
杂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然依摇了摇头,她还是要寻:“爹!娘!”
“殿下!”
一声高喊,李然依从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李然依心神未定,但睁眼却发现自己并非是躺在床上,而是半倚着什么。
身后所靠,柔软而温和。
“殿下……”耳侧的轻声将她心神唤回。
她忽而发现她正靠在叶焕怀中,身侧亦被他紧紧搂住,他的一只手掌还覆在她的手背上。
她立马起身将他推开:“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