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宵禁,大理寺的一间刑房里却是异常热闹,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长鞭击破空气的轰鸣声、还有被绑在铁链上的人的惨叫声。
声音交错,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整间屋子,和皇城中此刻的安宁景象相比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刑房虽算不上宽敞,但仍有不少人围在其中的一处长桌圆椅旁。
圆椅上正侧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一手微撑着头,竟是在闭眼小憩。
她一袭金纹红衣,典雅高贵,两袖和颈口还绣着鸾鸟,栩栩如生,一头青丝若瀑布般垂下,由步摇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周围又饰其它珠宝,更显华贵,再配上她那羊脂玉般的面容和那如火般的红唇,便是一副让人看着都止步的风华。
等那狱卒再挥了几鞭子后,她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轻抬起另一手小臂,手指轻扬朝后示意着。
一旁的随侍也是看得及时,替她喊道:“停。”说完,便躬身去扶她起来,再随她踱步到犯人跟前。
“怎么样,想好了吗?”她眉眼含笑,嗓音也柔中带媚。
“想好?想好什么?如何认下殿下给微臣定的罪吗?”
被吊在铁链上的正是长公主府典军马辉,前些日子他被长公主无端下狱,这两天他又被打又被吊的,早就已丢了半条命,如今便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没他身体晃荡带动起来的铁链声大。
不过尽管如此,对于旁人的指控他却仍是坚决不认。
而面前这位被他称作为殿下的女子则是如今大宁王朝的昭阳长公主李然依,也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嫡长姐。
自三年前,她接连除掉掌控朝局的外戚权臣后,便接替成为了当今王朝的权力中心,所到之处莫不受人跪拜敬仰。
旁人就算是恨,在她面前也得乖乖臣服。
可常言道“高处不胜寒”,这位置坐得越高便越容易引得旁人的忌惮,更何况是在如今环境下的女子。
七日前,李然依于东郊皇家林场围猎,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队刺客,趁她周边守卫薄弱之际妄想取她性命,好在她有些身手,躲得及时,这才能够驾马逃回大部队之中,留得一命。
自她执政之后,她的脾气就算不得好,于朝堂之上,做事更是奉行睚眦必报的原则,再加上此番遭遇的确凶险,又查出来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出得岔子,便免不了亲至狱中,想好好对峙一番。
马辉了解李然依手段,自是不敢松口,而她听了马辉的话后却勾唇笑了笑,耐着性子回道:“马典军又说错了,不是本宫给你定的罪,而是你自己犯下的罪。”
......
另一边,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烛光摇曳,映照着上位者的身影,里外各处都布满了守卫,沉寂而庄严,殿堂之内亦只能听见上位者扔出奏折的声音,还有宫阁之间响起的值班宦官细碎的脚步声。
静得与适才大理寺的景象相比截然不同。
“陛下,礼部侍郎叶大人求见。”小宦官方才迈进来走了几步便埋头跪下,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宣。”皇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起伏,手中的事也没停下来。
小宦官领旨:“是。”
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着绯红色官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便跟着那领路的小宦官入了殿内。
“臣礼部侍郎叶焕,参加陛下。”那男子下跪叩首,声色清冷。
“免礼。”一反刚才的模样,皇帝见到男子后神情亲和了不少,“不知叶卿此时来寻朕是有何事?”
叶焕将一直捧在手上的折子呈上:“此次春闱中选的贡士名单礼部已连夜拟好,请陛下过目。”
皇帝从太监手中接过折子,随意翻看了几页,冷笑一声道:“这东西如何能呈于朕,叶侍郎应该交由长公主才是。”
说着,皇帝更是突然急躁了起来,拂袖扫过书案:“你看,朕就只能看看各处州郡官员告诉朕,他们那儿的瓜果粮食熟了,问朕吃不吃、好不好吃的奏折。”
叶焕听着,情绪未受波动,一如往常淡定自若。他微曲了上身,行礼道:“陛下息怒,微臣不过按规矩行事,万不敢逾距。”
“逾距?”皇帝将手肘支在桌子上,用手背托住自己的下巴,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神色略有缓和,“如何算逾距了?”
叶焕知道,皇帝是又想听他讲奉承正统的话术了。
其实当今皇帝的年纪不过才十七岁,自小就一直养在宫中,虽说声音随着年龄确实成熟不少,但脸上的稚气到底是未脱完,如今他故作老成模样,看着反倒是令人觉得有些割裂。
不过叶焕一向不喜长公主,他的立场也算是明确,所以即使配合着皇帝说了许多,他也未曾因此厌烦过。
“臣乃礼部侍郎,自知所事者为国之主君,所忠者为当今天子。君主在上,焉有下臣无诏而屈从他人的道理。”
叶焕身形修长,纵然他此刻做着弯腰行礼的姿势也藏不住他浑身透着的温润书生气质。
皇帝听后甚为满意地大笑了几声,随后便挥了挥手让殿内的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果然叶卿和旁人不一样,是忠臣啊。”他离开龙座,将折子拿在手上,一边负手缓步到叶焕面前一边惋惜道,“只是过不了几日,爱卿就得做他人的夫婿了。”
说到‘他人’时,皇帝的语气还特意加重了些,嘴角笑容意味深长,他停在叶焕身前戏谑道:“那时爱卿可莫要因一时欢好而忘了朕啊。”
虽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从皇帝口中说出来便多了些韵味。
叶焕立马埋首拱手:“请陛下放心,陛下交代的事,臣一定谨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一字一句的吐露清楚,算是给皇帝喂了一颗定心丸
皇帝本意也只是想督促他,并无刻意为难他的意思,见他说完便也连忙伸手去扶他起来,满心宽慰道:“叶卿行事朕向来信得过。”
“好了,你也该去见见你的那位新妇了。”皇帝拍了拍叶焕肩膀,又将刚才那篇折子拿到了身前,睥睨了几眼后不甘地按到了叶焕怀中,“把这个也交给她吧。”
——
大理寺监牢内,马辉抓住双手的锁链,身子往前伸了伸,还在喊冤道:“此前殿下在围猎时遇刺的确是臣护卫不周,但若说是臣指使的,臣的确冤枉啊。”
李然依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马辉表演,便是他离她只一拳距离时她也未曾后退半步,从容的神情也没有一瞬改变。
她悠然道:“本宫说了,你只需要认你自己的罪就行了。本宫也自然知道你不过一个五品典军,若真要主使刺杀本宫,对你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她手往后举,手掌向上让后面的人递给她了一张供纸,她一边看着上面的内容一边说道:“你跟了本宫许久,应是知道本宫的秉性,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本宫断然不会出手。”
说完,李然依将供纸有字的那面提到马辉眼前,让他能够看清上面的内容:“这是那日被生擒的刺客招认的,他说在刺杀之前他们就已经拿到了本宫围猎当天的布防图。”
纸上的内容清楚地映入马辉的眼中,他见事情被抖露立马慌乱起来,连连求饶道:“殿下,不是,您听我解释……”
“本宫说过本宫不做没把握的事。”李然依不想听马辉废话,出言打断他,“事情既有定论,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一一说出来就行,其余的便不必多言了,本宫还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为你折罪。”
她放缓了语速,故意强调道:“你应该知道,谋害皇族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身为主犯更是要受凌迟之刑。如今刺客已经招认,你就是当下所能查到的至高级嫌犯,你若打算什么也不说,那么最后,主犯就由你来做。”
她虽是表现得是在好心为他解释,但言语中却透露满满的威胁韵味。
马辉被吓得浑身颤抖,就连口水都不停地吞咽。
他听了李然依的话后想了想,觉得或许将事情说出来还有活路,便坦言道:“在围猎开始前五天,有人曾找到了微臣,说想从臣这买一份猎场的布防图。”
“多少钱?”
“一千两。”
“一千两?”李然依听着又气又觉得好笑,“还有呢?”
马辉不敢直视她,瞥了她几眼,吞吐道:“没,没了。”
“没了?”李然依有些失望地背过身去,对一旁的记录官员冷声吩咐道,“明天告诉大理卿,判主犯马辉凌迟五百刀,抄家灭族。”
“是。”
“等等!殿下。”见录事官笔尖压下,马辉此刻心头骤然加速,不敢再做隐瞒,忙喊道,“微臣,微臣想起来了。”
李然依转回身,似乎早已料到了马辉此举,抬手止了录事官的动作。
她嘴角轻扬,细眉微挑,笑意又重现在脸上。
马辉继续说道:“那人说事成之后许我禁军将军的位置。”
“那人是谁?”
“不认识,以前也未见过。”
“样貌可还记得?”
“记得!”
李然依对旁的人吩咐道:“去寻个画师,依照他的描述画出来。”
侍从颔首:“是。”
马辉继续道:“微臣一时愚昧,以后一定不敢了,还望殿下开恩啊!”
李然依浅笑一声,又瞧了马辉一眼,缓缓道:“把马典军放下来歇息吧。”
马辉一时恍惚,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到被放下来安坐着后才知折磨竟真的停止了。
他自觉有生机,便立马强撑着跪倒在地,接连叩拜起来:“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李然依高高俯视了他片刻方才弯腰去扶,莞尔道:“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自然是不舍你的。”
李然依的眼睛极美,双眸明亮似春水,眼尾上翘,笑起来更能勾人魂魄。
马辉媚在其中,竟有些飘飘然了。
只是他未注意到的是,那黑瞳之中并未浸染半分笑意,同深渊般窥不见底。
“殿下,礼部叶侍郎求见。”
直到门外的随侍进来通传,马辉才回过神来。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李然依侧过头,脸色一下变得冰冷。
“说是原先去公主府找您,被人告知您在此处方才寻来的。”
侍卫回完又小心问道:“您要见吗?”
“见!如何不见。”李依然站起身来,她的笑多了几分嘲弄的滋味,“好歹也是本宫未来的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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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一: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是世人口诛笔伐的妖后,恶贯满盈,下场凄惨。我生了畏惧。梦醒之后,有一个人说要帮我,他待我极好,的确帮我解决了不少麻烦。然而他又总是若即若离。我看不清他,但我依旧选择相信了他。可是后来,他却反过来挡了我的路。而我竟舍不得杀他,所以我只有囚了他。”
“我这一生想救的人有很多,我本不想靠近她,但到最后,我发现我最想救的,只有她。可我……却伤了她。我不怪她囚我,但我只愿她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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