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的惊险回忆里回到现实,老唐感叹道,“到底是血浓于水呀,听小江董说,一个小时之前如果不是小鱼及时到达,您呀,未必能…”
接下来的话不吉利,老唐耸了下肩膀,没有继续说下去。
卫焰青不置可否,他仍然怀疑卫稚鱼现在表现的人畜无害状态是伪装出来的,最起码截至目前,没人可以证实异变者的精神记忆有退变现象。
一切都要等他把研究专员营救回来才能够分晓。
在这之前,只要卫稚鱼表现任何异常,他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她。
卫焰青陷入沉思的时候,周围咔嚓咔嚓的声音实在让他烦躁,卫焰青抬眼,车门大开,卫稚鱼坐在他的副驾上,小腿一前一后晃着,未着鞋袜的粉足覆盖一层爆炸的余烬,她专注地看着他,眨了下眼睛,然后又眨了下眼睛,手里抱着包超大size的薯片,活脱脱像个无情的薯片消灭机器。
卫焰青久久地回望,试图从她的眼睛中找出几分恶念,但最终徒劳无功,于是心头烦乱,长臂一伸,夺过薯片,故意找她麻烦,“这东西谁给你的,这是你能吃的么?”
卫稚鱼眼睛登时睁得溜圆,粉色的瞳孔昭示她的愠怒。
她跳下车扑过去,伸手去抢。
“哈哈哈哈哈!”
附近忙于整顿军备行装出发的一些兵哈哈笑得爽朗。
末世以来军中一直是惶惶的紧绷待命状态,过了今日过明日。眼前这种哥哥欺负妹妹鲜活的正常生活画面熟悉的有些陌生。
再加上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个勇猛到从一百层楼跳下毫发无伤的勇猛易变者,不消片刻间即可以强大气场震慑方圆二十米左右的尸潮。
众人对她的畏惧消退到只剩一二。
看到这种画面,皆忍俊不禁。
“卫队,你悠着点儿,别让咱们的王牌芭比摔倒啦!哈哈哈!”
卫焰青算是第一次欺负女孩子,也没什么经验,单手把东西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防止她摔倒做完这些,他好整以暇看她像个矮青蛙似的蹦跶。
就这,最高贵的基因?
卫焰青缓慢地说,“笨,死。”
卫稚鱼够不到他,但却能听懂这两个字,抓住卫焰青的胳膊,在他厚重且结实的防风军装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转而就朝看戏已久的江聿川,道,“他!”
尾音拖的微长,是告状的语气。
江聿川点头,慢悠悠问,“对,他怎么了呢?”
卫稚鱼认真的指着卫焰青,对江聿川告状,“他,坏!”
江聿川也学她,认真点头,皱眉道,“稍等一下。”
然后拿出手机,郑重其事地拍下这张照片,发到了临时群里,卫焰青皱眉,“你闲嘛,给你找点事做做?”
“何止这一张,某人被公主抱的照片,不巧本大少爷也有。”江聿川举起手机,吊儿郎当,无惧惹怒卫焰青。
卫焰青脸色一沉。
江聿川继而上前,“薯片,是我给她的,她爱吃。人是你救命恩人,你还抢她东西,还是不是男人?”
卫稚鱼顺势躲到江聿川身后,露出半个头,江聿川抱手,示威似的,卫焰青见状,心口闷住,深吸一口气,顶了下颚,对上江聿川挑衅似的视线,话却是对卫稚鱼说的:
“过来!”
“不!”
“过来!”
“我就不!”
“卫稚鱼,我是管不了你了是吗!给我过来!”
江聿川感觉到卫稚鱼的恐惧,笑了声,厉色道,“你还真当自己自己是她哥哥了,装得久了,想假戏真做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我告诉你绝不可能,等回到京都,我会一字一句,如实上报卫伯父!”
“江大少爷,那你也别想摘出来!”
“我无所谓,反正现在这世道我也不用娶小鱼来用家族联姻来巩固我的地位,我只要活着就已经算赢了大多数人。”
江聿川不甚在乎。
刹那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如同飞沙走石,几乎是一触即发。
苏照锦及时赶来,手里面提着军用药箱,她学医,被安排到后勤处帮忙,刚刚一看见群里的照片就赶了过来,“你们吵够了没有!”
卫焰青敛起戾气,稍作点头,“苏小姐。”
江聿川顿时蔫了,“明明是他!”
苏照锦才懒得理这两个人,拉住卫稚鱼的手,而后径直夺过卫焰青手里的薯片塞到卫稚鱼手里,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直看得江聿川嫉妒到眼睛发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聿川上前去拉开她,“她是高危者,这些什么时候又需要你来做?”
苏照锦撇开江聿川,“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在天台上如果不是她挡在我面前,我可能早就死了。”
当时在天台……
江聿川有印象,“监控不是显示她……”
“显示她把我当挡箭牌?她发烧了,几乎神志不清。”
苏照锦安静看江聿川,“但是她好像知道有人来接她,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她一直让我不要怕,她挡在我面前,一直坚持到你们来……”
卫焰青若有所思看了眼卫稚鱼,又看了眼苏照锦。
江聿川想起平时卫稚鱼为了追自己那副嚣张娇艳的大小姐作派,卫稚鱼人是没有多坏,但绝对不是苏照锦描述的那样,他依然很难相信,“这……还真不像她。”
苏照锦假装没听见,转头对卫焰青道,“卫队,麻烦您帮忙把您妹妹抱上车,我好给她上药。”
上药?
卫焰青随着苏照锦的视线望去,卫稚鱼的两只脚冻的通红,脏兮兮的,纤细的脚踝处嵌了片弹药残片。
看着就疼。
卫焰青点头,刚靠近几步,卫稚鱼却下意识后退了,明显有些排斥他,卫稚鱼握紧苏照锦说,“不要他抱……”
卫焰青没让她说完强制性绕过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副驾上,“好了。”
一抬眸,是递过来的薯片以及素白修长的食指,瞥到一旁的苏照锦,卫焰青柔声道,“哥哥不吃,你吃。”
“一起吃。”
卫稚鱼的眼神明谧安静,无丝毫怨恨怒气,澄澈通透的,像午后山间的浅溪,恰映出天边粉色的云朵。
一如卫焰青初见她时的模样。
卫焰青想到什么,敛起眸中阴翳。
“没心没肺的。不知道谁刚刚要被吓哭了。”江聿川笑。
卫稚鱼仿若未闻,低头继续做一个安静又美丽的薯片消灭机器。
苏照锦手法极其专业,包扎得非常漂亮。
江聿川纳罕,“奇怪,她不是最怕疼了,一句都没坑声。”
苏照锦道,“相关医学论坛表示,感染尸毒一到四天内的症状是痛觉会完全麻痹。”
“怪不得外面那些东西打不死,敢情是不怕疼。”江聿川看出苏照锦不愿意给他好脸,但依然选择热脸贴冷屁股,主动帮她拿箱子,“哇,苏苏你懂的好多!”
苏照锦忍无可忍,“闭嘴!”
卫稚鱼忽然感觉有些疼,低头看脚踝,微微皱眉。
卫焰青将这理解为丧尸鱼在吃江聿川醋,想起论坛上卫稚鱼为了追江聿川做的那些傻事,不由暗自嗤笑一声。
真有意思,兄妹俩同时看上人家一对儿。
***
研究专员困在机场,等卫焰青等人率车队到达时,已经看不出飞机的轮廓,大批尸潮已经将飞机包裹地密密麻麻。
远远看去,趴在机场的飞机正如一个被庞大蚁群蚕食的巨大的死鸟。
甚至有人呕吐出声。
这是末世第九天,人间已经不见人形。
机场人流量极大,加上病毒告诉感染的加持,此时机场俨然是丧尸的狂欢地。
“这阵仗,卫队妹妹去了也未必能回来吧。”副队长王刚倒吸一口气。
“我没带她来。”
卫焰青淡淡道,盯着那辆飞机,枯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规律的敲打,一双瑞凤眼半明半昧,忖度着作战计划。
“你妹妹那么强,没她你算个屁啊。”有人起哄。
“你以为我们今天这么听你安排,是因为你么?”
“我早说了,跟他混,就等于送命!”
“我要回去!这么多怪东西,真特么上赶子送命!你们看见那只狗了嘛,它嘴里是长了只章鱼嘛!”
不团结的军队内部起哄,王刚已经习惯了,他开了条缝闷声打了两枪,车内瞬间鸦雀无声。
王刚曾经负公职前往缅三角出任务,被曾还是雇佣兵的卫焰青救过,算是生死之交,对卫焰青的手段和性格极其了解,王刚顺着卫焰青的视线望过去,“这是不打算炸了?”
按照以前,多大的阵仗,都是先上热武器。
“不。”
卫焰青在手腕上慢条斯理地缠上两圈子弹,“计划有变,这次我要一个人去,大家都怕死,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偏头,望向那些闹着要回去、一向喜欢起哄和他对着干的人,那一睨压的众人不敢抬头,“同事一场,记得给我收尸。”
“队长,您开什么玩笑?”有人讪讪道,“都是军人,哪有临阵脱逃的,我们……就……只是说说而已,您怎么还放心上了呢?”
言下之意,说卫焰青锱铢必较呗。
后视镜里,卫焰青的侧颜棱角分明,看不出在想什么,只听见他问,“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是、是服从。”
“全体待命,等我通知。”
“是!”
卫焰青打开车门下车,车身狠狠一晃,是车门合上的声音。
王刚望着卫焰青的背影,冷着脸对后面的人说,“这就是你们想看见的?我看等他死了,谁冲在你们这些胆小鬼前面,怕死当什么兵啊?我可说明白,我可没他那么不要命挡你们前面替你们去送死。”
后面人面面相觑,五大三粗的男人几乎红了耳朵,嘟囔道,“我们又不是那个意思,再说我们这么说都习惯了……”
卫焰青迅速寻找掩体,在心中筹划好路线。
他极度自私自利,骨子里傲然自大,自然不会把那些闲话听进心里而赌气独自外出。
相反,他是个疯狂且极度冷静的赌徒。
——他一直记得那天卫稚鱼说过的话。
“所有伤害哥哥的人,都要死。”
大抵这般言辞凿凿说要保护他的话,他从未从旁人嘴里听过,所以每个字,每个音调,他都记得格外清楚。
当时他也就当笑话听听,笑笑也就罢了,可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到如今卫焰青也分不清。
若是可信度高的话,卫稚鱼的速度和力量,皆当为他所用。
力量和权利的在他心中的地位,值得他赌这一次。
他望着远远涌过来的尸潮、错季开放的桃花、弥漫清冷的大雾,摸上冰冷的枪身,呈现出独属于赌徒的防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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