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被劫雷吞没的虞盈再次出现。
她全身镀上了一层蓝白雷光,她与手中的素问断续出现跳跃的雷弧。
她就那么从无数的雷剑之中走出。
她多了几分“仙气”。
第七境界以上的修士,开始拥有部分调用天地仙力的能力,灵力会初步诞生一丝仙力,踏入仙人的门槛。
在修真界,第一、第二、第三境修士统称低阶修士,四五六三个境界称为中介修士,七八九三个境界就是高阶修士,高阶修士才能真正使用仙法。
虞盈打破了天道的亿万雷剑,得以容纳部分受她渡劫感召而来的天地灵力,一丝仙力从中诞生,她便具备了高阶的修士部分特性。
只是,她还差最后一步。
天道也只剩最后一击。
修行逆天而为,本质是抢夺天地灵力为己所用,天道不允,因而降下劫雷惩罚阻止修士晋升,但天道本身也受到限制——它不能无限度释放雷劫,它只能在修士对应的境界给出恒定的“量”。
于是,在虞盈一步步踏向天穹攫取剩下的天地灵力时,那些被虞盈砍碎冲散的雷剑,在天道的操控下重新凝聚,在虞盈和天地灵力之间,形成一把倒悬着的通天巨剑!
整个云华宗,整座弥罗山,包括弥罗山周围大片东海海域,都随之摇晃起来。
练剑台下的旁观者,心神俱撼,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紫极雷剑”。
那些原本散落的蓝色雷剑,随着不断聚集压缩,转变为紫色,巨剑表面跃动的电弧也随之变紫。
紫极雷剑是威力最强的一种天道雷劫,降下紫极雷剑,意味着天道对虞盈极为抗拒,极力阻止她晋升,相对的,这也意味着虞盈获得天道承认的“剑仙”之资,在场剑修之多,只有岁尘在晋升第九境剑修时方才“享受”过紫极雷剑的待遇。
这时,虞盈是不能退的,她自己也不愿退。
她停下步伐,抬头望天,竟然闭目,陷入凝思。
这一刻,她的宁静与天道的狂躁形成一种美学层面的动静对比。
虞盈想好了。
她闭目挽动素问,脚下三绝六灵剑阵阵纹源源不断往素问上“攀爬”,在素问剑身镌刻了剑阵阵纹。
虞盈自己深吸一口气,丹田之中,那蕴含一丝仙力的灵力全数溢出,同时去勾连外面的天地灵力。
她周围再度亮起清莹的白光。
天道不给她机会了。
紫极雷剑从天而降。
虞盈张开双眼,她的嘴唇分明没有任何动作,这一方天地却响起她剑诀的吟唱。
“太虚剑意·归元。”
她把太虚剑意和淬剑塔的三绝六灵剑阵融合了!
她自己使出了归元。
归元一经使出,众人便是看见,那个原本消失的白虞盈又回来了,她凭空出现在虞盈身旁。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追着虞盈砍杀的敌人,而变成了虞盈的同伴。
她站在虞盈身旁,目光清冷,神圣高洁,她的身形处在虚幻和真实之间。
她就那样缓缓伸手,和虞盈一同握住素问,在虞盈挥动素问之际,给予另一种加持。
红白虞盈在这一刻合二为一。
红白虞盈往上,紫极雷剑往下。
天道,紫雷,太虚,归元,混乱,狂暴……
光芒煊赫,人们不得不闭上双目。
直至一切归于宁静。
安静了。
天上什么都没有了。
风消云散,万籁俱静。
桓玉和燕离最为急切,他们强忍光芒刺目,在眉骨搭个凉棚遮光便仰望天际。
他们看见淬剑塔中一袭水墨清衣率先飞出,那是岁尘独有的轻妙仙姿。
岁尘踏步凌空逆光而上,桓玉和燕离听到他的传音:“跟我来。”
桓玉和燕离虽不解其意,但看到岁尘先前进淬剑塔助虞盈抵挡秋紫襟,又深深觉得这个岁尘和他们师姐关系匪浅,俱都选择听从跟随,他二人踏空直上。
此时刺目耀光散尽,海色天光,上下一清。
人们便望见一个大概的收尾——岁尘携着不省人事的虞盈飞向白落峰,桓玉和燕离紧紧跟随,淬剑塔上方的天穹,干净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这些人心里都是无比震撼,因为紫极雷剑消失无踪,天雷散尽,这就说明虞盈渡劫成功,一个第七境剑修诞生了。
第七境剑修在云华宗不算多么罕见,但所有人目睹先前一幕幕,从虞盈进淬剑塔到最后引来雷劫,在他们心目中都留下深刻印象,在他们眼中,一个抵挡紫极天雷渡劫成功晋升的第七境剑修,潜力无限,前途无量。
众人还在回味,虞盈已被岁尘带到白落峰绝顶。
白落绝顶常年冰封,风雪凄迷,却有岁尘专门开辟的洞府,这是他存放剑经、书籍、古琴等物所在之地。
他将虞盈带入洞府,抬手布下结阵隔绝风雪,洞府之中便明亮如火,温暖如春。
他将虞盈安置在软塌之上,伸手往虚空一抓,竟然将一个寒池搬了过来!
这是种植玄心寒莲的天池,本身就是一件天材地宝,池中九朵寒莲争妍盛放,散发着一种无比圣洁玄妙的灵息,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岁尘却大手一挥,九朵寒莲自花蕊飘出纯白的灵息,在他操控之下,将虞盈笼罩起来,蕴养着虞盈。
桓玉和燕离方才赶到,看见眼前画面,桓玉忙问道:“怎么样?我师姐怎么样了?”
岁尘道:“她并无大碍,只须静养一段时日。”
桓玉和燕离各自松一大口气,他们虽不知玄心寒莲是岁尘的本命灵植,却也能看见玄心寒莲不断给虞盈输从精纯的灵息,他们便能判断这是一种罕见的天材地宝。
“仙君,这是?”
桓玉指着玄心寒莲发问,岁尘道:“紫极天雷凶悍,你师姐强行渡劫,根基未稳,灵力耗尽,我用寒莲助她稳固剑心,可省去她后面数十年之功,再过三日她便能醒来。”
虞盈是战胜了天道的紫极天雷,却也付出了代价,一般来说渡劫成功之后,要及时炼化全新的天地灵力以稳固境界,但虞盈勉强渡劫造成脱力,陷入沉睡,如若岁尘不帮她,她就会错过炼化的新灵力的时机,后面就得花费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弥补。
桓玉和燕离一点便透,两人双双向岁尘拱手作揖,异口同声道:“多谢仙君出手相助。”
岁尘却道:“不必,这件事你们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也不要告诉你们师姐。”
桓玉和燕离俱是一怔,两人相望,桓玉问道:“仙君的意思是?”
岁尘道:“你们师姐在淬剑塔中说过不再受我襄助,而我自己又不能不助她,若是她醒来知晓此事,必会责怪于我,更加与我疏远。”
桓玉和燕离面面相觑,岁尘堂堂拂雪仙君,怎么听起来如此卑微?
岁尘道:“所以我让你们跟上来,在她醒来之前,有劳你们把她带回崖边小筑,这里的事还请你们替我保密。”
桓玉和燕离:“……”
堂堂拂雪仙君并非卑微,而是一个为爱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男人!
这一点在桓玉心中很加分,他道:“仙君,其实我师姐没那么不讲情理,你跟她好好解释一下,虽然未必能再续前缘,但做回朋友没问题,我师姐气度还是有的。”
燕离:“她确实通情达理。”
岁尘道:“不,我不愿和她做朋友,我只愿和她做道侣。”
桓玉和燕离再度语塞,他们打量岁尘,企图进一步了解岁尘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在他们看来,岁尘这种传说中的修界大能,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拂雪仙君,不应该是这种执着情爱的小男人。
桓玉想了想,试探性问道:“仙君,你和我师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燕离:“她不肯跟我们细说。”
被问及与虞盈相识相恋,岁尘隆重对待,再一抬手,凭空召来一套桌椅,桌上焚香煮茶,摆有瓜果糕点之类,他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桓玉和燕离落座,听他娓娓道来。
“当年我闭关沉渊消除业火,用功百年无果反而越演越烈,日夜承受业火焚身之苦,后来无意中收到你师姐请求结为道侣的手镜传讯,发现细读传讯能让我分散心神,有平息业火之奇效。”
听岁尘这么说,桓玉深吸一口气,“没想到是师姐主动!”
燕离道:“她当时年纪应该不大,年纪轻轻就敢背着师父和我们做这种事!”
岁尘却道:“并非她的过错,责任在我,起初我也只当她是平息业火的朋友,可随着深入交心,我动了真情。”
桓玉道:“然后呢?”
岁尘:“然后我们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他一副向往陶醉的样子。
桓玉道:“不不,我是说后来你们怎么就结束了。”
岁尘:“后来我感应到渡劫飞升的契机,让她等我一段时日,等飞升之后便出关与她相见。”
桓玉:“师姐怎么说?”
岁尘:“等候的时间太长,她无法接受,便删除我手镜好友,从此断绝音讯,没了她,我的业火再度发作,飞升无望,又花了百年之功,前些日子才堪堪从沉渊脱出,打听到她在清谷天,不敢冒然登门,便下了请帖,故而有了现在这些事。”
桓玉听罢,已经可以设想岁尘孤身在沉渊遭受业火折磨百年的画面,关于虞盈,他和燕离向来帮亲不帮理,这回便帮理不帮亲,感慨道:“师姐真渣啊!”
燕离:“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岁尘却又道:“与她无关,责任在我,是我未能尽早出关与她相见,若我修为再精进些,必不会让她等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