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兄,刚才那位用火系功法的前辈你可看见了?”
沈奕略微一怔,他何止看见,便连那位前辈的身份都猜得七七八八,只是他不能对虞盈言明。
“看见了,应该是路过的长老,她也知道虞师妹是客人,那影子居心不良,这才出手解围。”
桓玉心直口快道:“她可不是解围,她想将我师姐一并烧死。”
燕离指着被烧焦的地面,说道:“有这么解围么?”
沈奕噎住,证据确凿,他的解围之说确实牵强。
好在虞盈并非得理不饶人之流,看他窘迫,便道:“沈师兄,那影子功法鬼魅,只怕不止针对我一人,我这里自己能应付,你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沈奕如得大赦,说道:“虞师妹放心,这件事我会禀明师尊,今晚之事一定给你交代。”
虞盈微微颔首,沈奕不多逗留,拱手辞去。
看沈奕走远,虞盈向桓玉伸手,桓玉驾轻就熟,将藏在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这是一小张符纸残片。
原来刚才桓玉将那个纸人交给沈奕时,偷偷将贴在纸人背后的符纸藏了起来,这是他和虞盈之间的默契,虽然这是云华宗地盘,沈奕也答应亲自追查这件事,但虞盈向来都是两手准备,求人不如求己。
虞盈仔细察看符纸,发现上边用朱砂勾画的符纹,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微弱灵力。
对他们来说,这是现成的追踪材料。
“揪他出来。”
虞盈将符纸交给燕离,燕离是符修,加之他主修一套神识功法,最擅长感应追踪。
燕离接过符纸看了看,“给我点时间。”
说罢,揣着符纸回屋去了。
桓玉指着一片焦土的地面,问道:“这怎么办?”
虞盈单手掐诀,她是法剑双修,剑道修为出众,仙法造诣也上得台面,她先用水心诀浇洗地面,冲去地面残留的灼热气息,再布施一个木属性功法木生诀,地上草木当即破土生发,原本烧焦的地面迅速变成一片翠绿的草地,焦土不存,生机盎然。
此时,远处一个幽暗的房间里,散出一股燃烧纸张的味道。
岳灵云看见符纸无故起火,忙问:“怎么了?”
对面男子一脸凝肃,将烧焦的符纸用灵力撕碎,防止被对方追踪。
这男子一身白衣,面相俊朗,眉宇间却总给人一种阴沉感,此时凝眉敛目,那种阴沉之感便更为明显。
“云华宗的长老出手烧掉了我的傀儡。”
此人正是白日里接了岳任禅命令的天道盟弟子,也就是岳灵云口中的师兄,他修炼的符术相当奇特,桌面上的符纸都用朱砂写着“白寂无”三个字,这是他的名字,也是他本体操控符纸分身的一种手段。
他深夜放出纸人傀儡去试虞盈,没想到被虞盈发现了不算,还被云华宗的大能用一道灵火烧毁,虽说这不会伤及他的本体,但制作纸人傀儡耗时耗财,如今莫名其妙损了一个,也是心疼。
岳灵云道:“云华宗的长老怎么会在那儿?”
白寂无道:“不清楚。”
岳灵云道:“难道是拂雪仙君派来保护那姓虞的?”
白寂无:“不,那人手段凌厉,不止是我的傀儡,连那个虞盈也没有放过。”
岳灵云大喜,忙问:“烧死她没有?”
白寂无:“……”
岳灵云看他表情得到了答案,说道:“既然没烧死,你继续放傀儡过去,今晚一定要她好看。”
白寂无却摇了摇头,说道:“傀儡没用。”
岳灵云:“为什么?”
白寂无:“他们都是第六境修士。”
岳灵:“什……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三个第六境修士意味着什么?
在他们天道盟,第六境修士也是长老级别的人物,白寂无也才刚刚晋升第六境不久,但他是天道盟首席弟子,岳任禅的嫡传门徒,无数年轻修士中天才的天才,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有沈奕这等为数不多的凤毛麟角能与之相提并论,而虞盈那边一下就三个。
岳灵云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口中喃喃道:“她怎么是第六境剑修……”
白寂无道:“对付他们只能智取,我再想办法,你不要轻举妄动。”
岳灵云没回他,还沉浸在虞盈是第六境剑修的事实中出不来。
白寂无也不再说话,他想着先向岳任禅汇报,彻底摸清虞盈三人的底细之后再作打算,经过刚才的斗法,他已知虞盈三人绝非等闲之辈,而且白寂无想起白日里在首阳宫之事,虞盈和岁尘还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关系,是他轻敌了。
……
白落峰绝顶,冰天雪地,一片苍白,凛冽深寒。
一道金色虹影猝然而至,落地之处劲风横扫,将地面积雪吹散,纷纷扬扬,那些飘飞的雪花落到虹影的裙摆之上,于刹那间消失无踪,蒸发成一点点微小的清气。
裙摆的主人正是刚才对虞盈使用火系仙法的女子。
她眉目清冷,不怒自威,举手投足皆显雍容肃穆,仿佛常人多看她一眼都是某种亵渎。
她拖着长长的裙摆扫过积雪,所到之处,冰消雪融。
她走到绝顶边缘,果然发现岁尘立于此处,全然不顾风雪加身。
她心中稍有动容,下一刻径直走上去,走到岁尘身旁,冷冷道:“沈奕不愧是云华宗首席弟子,真会做人。”
因为她发现从她和岁尘所站的这个位置向下俯瞰,刚好正对虞盈的住处,虽有风雪雾霭遮蔽视线,但只要稍微动用神念便可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意味着刚才下方发生的事,岁尘也看在眼中。
女子问他:“你不是一心追求证道飞升么?什么时候又冒出个道侣来?”
言语中有几分压迫的味道,她今日没在首阳宫露面,却也听闻了岁尘和虞盈之间的离奇传闻。
岁尘自离开首阳宫之后便一直在这等候,等虞盈上来跟他“解释”。
但虞盈好像全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听女子提及虞盈,他才开口回应:“我们不是道侣。”
女子先是一怔,而后由怒转喜,看来那消息是假的,岁尘不可能跟其他女修士有所牵扯。
岁尘却说道:“我想与她结为道侣,但她不愿。”
女子:“……”
她不意岁尘竟会如此卑微,恨铁不成钢,咬牙道:“你——!”
岁尘一本正经道:“我在沉渊闭关时,她与我日夜相伴,我亲口提出与她结为道侣共谋飞升,她拒绝了我。”
当年他已是半步剑仙,苦苦追寻飞升契机,碍于天道阻隔,灵府之内总有一丝无名业火作祟,他不得已闭关沉渊消除业火,却不曾想飞升乃是逆天之行,先前他一生苦修清心寡欲,业火尚不明显,可一旦临近飞升,在天道之力作祟下,业火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将他道心烧毁,令他日夜遭受焚身之苦!
沉渊隔绝三界外跳出五行,没有人能帮到他,他也不奢望有人能帮到他。
偏偏在他道心临近焚毁之际,他的传讯手镜竟然收到了来自虞盈的信息。
他本不愿理会,却发现自己只要将心思分散到手镜来信之上,便可减少业火灼烧之苦。
如此一来,他食髓知味,每当业火发作便与虞盈隔空“神交”,如此往复,日久生情,这才有了和虞盈之间的离奇际遇。
他生来节欲,从未动情,一旦动情便是认准一人一生,正如他选择的剑道,一位剑修只有一把本命灵剑。
可惜的是他与虞盈隔空相恋只能压制业火,并不能完全消除业火,他便请求虞盈再等候他一些时间,等他完全浇灭业火渡过天劫,成为真正的太上剑仙,便出关与虞盈相见,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却没想到他才表明心迹,虞盈那边便以不治之症为借口,删掉了他的手镜好友,彻底断绝和他的联系。
他如坠深渊,心境大乱,业火重新发作,在沉渊之中挣扎多年才勉强将业火封住,提前从沉渊出关。
饶是如此,他对虞盈仍念念不忘,打听到虞盈如今的境况,生怕自己冒然上门,虞盈再不认他,恰逢云华宗召集各大宗门开屠魔大会,他便取巧给虞盈发去请帖。
其实他原本只想和虞盈先见一面,而后循序渐进,逐渐表面身份,没想到虞盈主动要加他手镜好友,他自然不能拒绝,这才有了白天首阳宫之事。
现在看来还是他心急了,他在这里等了一夜,虞盈也没有上来跟他解释。
看来时隔多年,时过境迁,虞盈对他已无半分情意。
因此他现在说虞盈拒绝了他,多少抱有些情绪,这情绪是对自己感到无能,他为如何挽回虞盈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