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震慑

户部之行,尚未开始便已铩羽而归。

裴元珩听到底下已经三五成群地议论开了:

“真没想到太子也会腹泻。”

这感觉好像是谪仙也会有三急一样,虽然知道是人之常情,但就是很难接受。

“太子今儿不是来户部考察么,还让咱们大张旗鼓地都来迎接,结果迎也迎了,他自己反而走了,这不是耍咱们么?难道是为了立威?”

“立威也没必要这么拼吧,我觉得多半是真的吃坏了东西了。”

裴元珩听得乐不可支,郑厌这家伙还是疼爱自己女儿的,宁愿冒险得罪裴元玺,也不想牵连女儿,不错,是个干大事儿的人!

今儿一整天裴元珩都在愉快中度过。晚上偶遇郑厌时,裴元珩也是心情不错地与他闲聊了两句。

郑厌看周围没人,表情瞬间放松了许多。

裴元珩何等敏锐?立马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同。之前哪怕在无人时,郑厌面对自己总还是有些抵触,而今这份抵触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也不像是认命,倒像是主动接受。

有意思……裴元珩看破不说破,又提了一下比部郎中一事。

郑厌这回并不十分抗拒,只说:“臣知道您有心提拔那位商公子,只是他年岁太轻,而且太子那边盯得也紧。不如这般,臣尽力将他放在实权的位置上,但凡这位商公子有手腕,日后总能成为比部的话事人;若是没本事,那您费心思扶持他也无用。”

裴元珩这回没有再反驳了:“行,你看着办吧。”

郑厌觉得今儿的晋王好说话得很,想想也知道,必然是因为太子在户部吃瘪,晋王看乐子看得高兴。对于陷害太子这事,郑厌一开始还提心吊胆了许久,但是有些事只要突破了那道心里防线就彻底不是事儿了。反正做都做了,继续忐忑也没必要,郑厌如今已然说服了自己。

太子不相信自己是太子的不是,他报复太子那是走投无路,晋王会找上他,说到底还是太子先前做得太过。归根究底,错的都是太子,他总是无辜的。

两个始作俑者,脸皮都是一样的厚实。

不过,这一次能成功是侥幸,下回就不一定了,郑厌提醒裴元珩:“您几次三番压过太子,只是因为太子如今对您还是过于轻视,您可千万不要觉得太子好对付。”

裴元珩心情不错地哼哼两声,他今日不想发火,郑厌说什么他都无所谓。

郑厌看他这德行便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为了自己的前景,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劝:“朝中多半的官员还支持着太子,您若是有心争那个位置,不先将这些人抢回来是没用的。即使真的将这些人都抢过来,事情也就只能成一半儿。”

裴元珩转过头:“还有一半儿呢?”

郑厌道:“还有一半儿,得看谢家。圣上这么多年对发妻念念不忘,乃至移情到太子身上,全都是谢家的功劳。太子能坐稳皇位,也是谢家两位主子在后面支持。别看谢老爷子称病不出,那都是在韬光养晦,他若是真的出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便是晋王也不行。

裴元珩斟酌起来。他先前还真忘了考虑谢家,谢家的存在感太低了,而且原文对谢家的描写并不多,台前只站着一个跟女主谈情说爱的裴元玺,至于幕后谢家究竟有多少底牌,裴元珩并不清楚。

不过,如今的世界已经不是简单一句剧情就可以解释的了。

“那谢忠呢?”他问的是裴元玺的亲舅舅,如今的兵部尚书。

“谢忠倒是没有谢老爷子那般工于心计,不过也是个难缠的货色,若是遇见了您可千万小心。先前您被御史弹劾,并非是太子安排的,而是谢忠。不过,当时谢忠急于出征没有安排妥当,而御史台又过于轻敌这才叫您三言两语给辨过去了。您可千万别以为谢忠好对付,谢家这父子俩没一个是好惹的。即便日后太子真的被您拉下水,凭他们的本事,也能扶持一个新太子跟您打擂台。”

郑厌这话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他在裴元玺身边多年,对谢家的本事最清楚不过了,甚至比圣上还要清楚。了解多了,忌惮也就多了,他真的怕自己投诚之后晋王最后斗不过谢家。

郑厌总有种预感,晋王会在谢家身上跌一个跟头。

裴元珩默默听完,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怕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若是怕,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郑厌欣赏他这份魄力,但是还是觉得够呛。他决定两边都观望观望,等到谢忠回来晋王跟他对上之后,再作打算。

且说裴元玺回了东宫之后立马让人查了起来。然而他这一日去的地方不少,先是在东宫用早膳,又去了大明宫议政,茶水也用过一些;而后又去了太后宫里请安,那会儿陈贵妃等人都在,他还喝了一盏太后沏好的茶,吃了陈贵妃等带过来的点心。紧接着又去了兵部一趟,用过午膳后方才去了户部。

去了这样多的地方,又见了这么多的人,如何能查得清楚?

这事儿还不好大张旗鼓地彻查,毕竟裴元玺丢不起这个人,一来二去,只能自认倒霉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他心里清楚,这事儿一定是裴元珩做的,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能使得出来这等下作手段。

太子请太医这事儿还是被皇上知道了,他立即推掉政务前往东宫看望儿子。得知太子吃坏了肚子,皇上将东宫上下全都批了一顿。太子何等身份?让他吃坏了肚子,这绝非小事。

裴元玺看父皇发了好大的火,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的疑惑给说明了:“父皇,儿臣总觉得最近有些奇怪,所有的事儿似乎都与二弟有些关系。”

皇上微怔,他没想到太子会这么说,想到晋王以前胡闹的样子下意识地道:“他哪里有这个本事?上回朕已问过了,书院之事是他自己私下勤学苦练的,估摸着以前伤了自尊才终于发狠了点。不过毕竟胡闹了这么多年,母亲又是商贾出身,资质有限,远不及你半分。”

裴元玺忽然问:“父皇可是未曾见过二弟的画?”

皇上摇头。

裴元玺道:“父皇日后若有机会可以看一看。”

看过了,便知道裴元珩究竟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了。

“父皇,二弟本性并非如同他先前那般。若他真的毫无城府,也不会在朝中将那些言官堵得哑口无言了。”

皇上还是不信,但是在他心里老二始终比不得从小放在心里的太子,遂许诺道:“好好好,父皇多留心点儿,若是他再敢作出格的事,朕即刻将他送去封地。”

裴元玺稍稍安心。在他跟老二之间,父皇总是会无条件偏向自己,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不变的底气。

皇上离开后,裴元玺收到了外祖父的来信。

外祖父听说他想在比部放谢家人后,断然拒绝了,信中提及谢家获得的荣宠已经够多了,不必再惠及子孙。若子孙有能力,何须太子亲自来扶持?若是没有能力,强行让他们顶上也只会拖后腿,还会让人非议太子识人不清。

谢老爷子还听闻了含嘉仓一事,得知晋王冒头后再三告诫太子忍耐即可,不必与晋王对上,左右晋王年底便要离京。此刻多此一举,只能让皇上觉得太子不够大度。

可裴元玺忍不了,他希望裴元珩现在就滚。裴元珩的封地靠近西南,而舅舅如今正在西南领兵作战,那地方原就不太平,还有谢家的势力,裴元珩若是过去,必死无疑。他如今要做的,便是激着裴元珩多做几件出格的事。

裴元玺对此信心满满,裴元珩这人虽然阴狠毒辣,但是对他的生母还是在意的,容不得旁人非议。若拿赵美人的名头做筏子,裴元珩必然中招。

然而裴元玺低估了裴元珩的气人程度。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布局,便已经被裴元珩给气得险些失智。

裴元珩明知道他是来学习四柱清册的,偏偏不好好教,每日讲的东西甚是复杂。

裴元玺之前也学过算术,但是记账并不单纯是算术,比算术更要复杂,各种术语听得人晕头转向。什么末账、漏底账、交头账,还有什么入账、对账、申账,外行人一听,头都大了。

裴元玺晕头转向后提出异议,裴元珩便笑着问道:“这么简单的东西太子殿下竟然听不懂吗?可户部上下对此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呢。”

他甚至叫来户部的一个小吏考问,用以打击裴元玺。

小吏对答如流。

裴元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裴元珩是故意的,他确信。他们在宫里学的是治国之道、君子六艺,裴元玺对如何治国,如何御下烂熟于心,否则他也不至于收拢这么多高官在身边。身份固然重要,但是裴元玺自身也擅长此道。可裴元珩如今说的这些,裴元玺从未学过。

他能肯定裴元珩在宫里也从未学过,那他是如何懂得这么清楚的,也是他身后的高人指点?

裴元玺对裴元珩的警惕达到了顶峰,他准备联合朝臣再次弹劾裴元珩,但不少朝臣已经火烧眉毛了。

只因京城骤然出现了一张小报,内容五花八门,什么衣裳、首饰、梨园里新出的戏曲统统在上头,更可怕的是,后头还有不少朝臣的内宅之事。

虽然用了化名,但相熟的谁不知道是他们啊?

作者有话要说:秦朗:震惊!某高官府上夜夜啼哭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