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手

玉简冰凉,隔着香囊的数层布料也觉得凉,司锦触抚着香囊,不禁想起卫修珩的那封血色家书,上面究竟写了哪些内容才会让记事员跟看见鬼似的慌张。

“王姐姐,我们......”只剩一位旅伴,司锦把希望掷在她身上,等她做出安排。

王瑜不急,拍拍她肩膀,似在这之前还有疑惑需她解答,凝视她道:“你向卫道友借了钱,借了多少?”

氛围少见得严肃起来,司锦一愣,眉目间却瞧不出端倪,实话实讲:“我只问他借一些以度日,他直接塞了我一张银票。”

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银票,展开,纵是见惯了钱的王瑜也被上头的四个大字吓了一跳,赶忙两手并用地把它摁了回去,如临大敌:“人多,别打开!”

在人多眼杂的街市上露富可是笨蛋才会干的事,王瑜主观上认为她久居闺阁,不懂这些江湖道理,用余光四下扫了圈,确定没人注意她们,才抓着司锦手肘往一方走,边走边压低声道:“在外要低调,当街抢劫多得是,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司锦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大方露钱,却想不通原因:“就因为抢劫?官家不管管?”

跟她转身进了无人的巷子,王瑜颇有责怪之意,说道:“你是真啥也不懂啊,劫匪最爱劫些身份低微不起眼的。”

司锦欲要辩驳,她只是穿得糊弄了些,原身好歹还是个从问宗大典里层层杀出来的前剑修第一,放在当年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明白这市井常识是她疏忽,但就算真发生什么,她也有能力保下自己和王瑜。

王瑜像是料到她心中所想,叹气道:“先前只知你与卫道友有金钱交易,没曾想竟是这么多......偏僻小村里没那么多不成文的条条框框,来了大陵,处事就得小心些了。”

说罢,街外传来一声刺耳的铜锣声,似乎是掉在地上,咚咚得吵个不停,司锦捂住耳朵,王瑜堵在窄巷口,只留一半缝隙可见外界。

两边的店家还未来得及收摊,一箩筐的番茄被掀翻,有的滚在地上被踩得迸裂出汁水,电光火石间,还在做自由落体的白菜被一刀劈开,稀稀碎碎地掉了一地或大或小的菜叶。

王瑜才讲到劫匪当街抢劫,便有人非常应景地张口大喊:“人滚,钱留下!”

司锦大骇,喉间含糊地冒出一句卧槽,官衙就在旁边,还容得了他们这般放肆?

再一看,官衙的门已经关了,营业中的各位老板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不远处有三五个粗壮大汉围堵成一个圆形,被团团围住在中间的人是个青年人,一语不发,脸颊和耳朵却因充血而显得通红。

“还不交钱是吧?”为首的壮汉身形尤为结实,一推他肩膀,“这么多人里独独看中你,你还不速速掏钱给我们磕头?”

青年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引得一阵哄笑:“有晚上跟老婆玩的劲,怎么连站都站不住啦?”

“没钱的话,就带我们去找你老婆呗。”

司锦的耳膜受到不小的冲击,侠心顿起,手阵阵发痒,急需一些皮糙肉厚的玩意给它按摩按摩。

整条大路上似乎只剩下他们,王瑜死活不让她过去,紧攥着她衣袖,像要把她牢牢钉在原地似的,使着眼色:“疯了?这不是你能插手的!”

吵嚷声越来越大,壮汉已抓着青年的头发拖行,嘴里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词,拖行至一处低洼后几人一道朝他拳打脚踢起来。

击打的声音沉沉的,踢在肚子上时就像踢在了一团棉花上,青年哇得一声吐出口血,喊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今日打死我,我老婆也会自个儿上吊去。”

“哟,尸体也能用,你没钱给弟兄们,那就好生受着吧。”整条大街家家户户闭紧了门窗,一看没人,壮汉们更猖獗了,“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别说官家,就算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司锦总算晓得为什么王瑜不让她拿银票出来了,没有武功的只好任人欺到头上,但如果是她的话......

王瑜紧抓着她的手有片刻松懈,说时迟那时快,司锦不知从何处捡到一把铁锹,抄起便从狭窄的过道里闪了出去,动作仅在分秒之内,仿佛一道白练在头顶飞过。

王瑜手里一空,暗叫不好,但她不能轻举妄动,继续藏身于深巷中,毕竟送死把自己也送出去当炮灰是万万不成的,而且被盯上的这个人还是她一个特殊的熟人。

小锦愿意冲锋陷阵就冲去吧,她只管她不死在这里。

司锦和原身怨念化身的白烟配合妥当,锹尖转瞬凝聚起流光,如投标枪一般投去,为首的壮汉没有防备,铁锹正中他后心,竟是昏过去了。

“老大呢?”

“他怎么晕了!!”

余下几人登时乱作一团,瞧见司锦后立即将矛头对准了她:“收拾那个小娘皮!”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实世界都得绕着这种男的走,但如今有自卫能力,身体已于意识先一步出动了。

她没有多余的武器,不免反悔着为何刚刚要把铁锹当标枪使,一边像除蟒妖那般在掌中收归灵力,化灵力为利刃,一边让能量圈扩散得更大。

可她遭仙门除名后功力大减,短时间内能聚起的力量不强,面对扑拥而上的恶徒只得硬着头皮上。

混沌大陆不比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衙门不管用,运气不好走大街上都能碰到穷凶极恶之徒,想独善其身首先还得自身强硬。

司锦几日未好好休整,没有足够精力重开阵法,唯有注入灵力的风团尚可一用,便用力掷出将他们卷倒,但这拖不了多长时间,她摁着胸口,等体力恢复,有个浓胡的大汉便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只听一记闷响,他头旁好似飞过什么东西,下一瞬,他像厚墙倒塌一般沉了下去,立在他身后的,赫然是先前被层层围堵的青年。

他一呼一吸皆剧烈得很,仿佛打他一铲子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剩下的另一大汉也有欲起之像,满是腱子肉的手臂抓住他脚踝,不由他逃跑,青年浑身一颤,两手握住铁锹,像拖地一样从他脑袋左侧扫过。

全程只发生于一息之间,司锦闭了闭眼,他的大力一击居然将他们打晕了,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祸事解决,司锦打算功成身退,留在原地跟他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她刚要开溜,青年就把她叫住,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她跟前,跪地抱拳道:“女侠留步!”

司锦两腿一软,差点没给他也跪下,忙不迭地搀他:“你起来说话。”

谁知这人跟个山似的,纹丝不动,明明被大汉摁在地上捶的时候还是个弱不禁风模样,如今倒像是体力重回身体了,非得跟她这小女子在力气上较劲:“多谢女侠侠义相救,若非女侠及时出手,我恐怕得受场大罪了……”

“我乃西州谭远生,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司锦本无意结识他,但人家都凑到眼前将名字报上了,她寻思着要不要用化名,转念一想,天底下喊她这单字名字的估计也不在少数。

反正司不是罕见的姓氏,她都对王瑜和卫修珩实话实说了,不差他一个。

原身“司锦”夺魁都是N年前的事迹了,被别人认出来也能用重名的理由掩盖过去,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谭兄先请起。”她道,“我单字一个锦,司锦。”

她好像对很多人都是这样介绍自己的,街角晃过一道熟悉身影,隔了数米远,那人挪开遮住脸的灯笼,朝她不停地挤眉弄眼。

司锦瞧不大清,但能肯定这人是王瑜。

“好,好。”谭远生感激涕零,跟她站着一比,高得像根烟囱管,抹起眼泪来却毫无猛男的样子。他流泪了会,好不容易止了抽泣,张开手,给她看手心的竹制小物,“我没有发悬赏的本钱,多亏有司锦大侠......”

小物与卫修珩给她的玉简有相似之处,就是开口的位置不对,司锦还在低头端详,见街市上逐渐有人走动,谭远生将竹简一收,自怨自艾道:“一切怪我穷,连这都不敢用,若不是您今日......还真不知我会被他们怎么对付。”

司锦好奇这群横行霸道的人,王瑜只简单提了一嘴,她还想再多了解了解,故而道:“这群人,谁都抢吗?”

他摇头:“非也,看谁好欺负就抢谁,我太无能了......”

眼看他又要开始嫌弃自己了,周围也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她料到再待下去延误时间,得跟王瑜汇合去。

“乐观些,没准你福气还在后头呢。”她劝慰道。

谭远生点头如捣蒜,余光飘到某一处时顿时一惊,司锦顺着他看去,王瑜不知何时躲在了花摊后头,三人视线交汇,谭远生喊道:“东家!”却被王瑜的一声大叫淹没。

路人纷纷侧目,王瑜只当没看见,因为他的一句废话,她被迫现身,正是比司锦还想逃离现场的时候。

她不动声色地把司锦拉到一边,故意不去看谭远生这大街上也能被抢劫的霉鬼,像见到阔别已久的友人一般,与她热络攀扯。

司锦不明所以,但用脚猜都能猜到这二人有事瞒她,她暂且按兵不动,配合她演出,任由王瑜一面东拉西扯,一面把谭远生挤走。

半晌,王瑜自导自演了一番似是觉得累了,鼻尖有了汗珠,喘着气,无可奈何道:“知道你身手好,但你怎可置自己于险地?卫道友在时,尚可由他护你,他不在,你若发生些什么怎么办?”

“衙门不管的事,自然有别人来管,这次就算了,救的好歹是自己人,下次可得谨慎行事。”

自己人......谭远生似乎叫了声来着,但司锦被王瑜苦口婆心地一顿劝,这下居然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