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滚了

司锦不理解白疏对她无端的恶意,大概主角的成长就是一路铲除异己,而她就是他的首个目标,她落水了定要踩一脚。

他伪善的笑在她眼里格外碍眼,积攒多日的怒气成了灵海处火苗的催化剂,“轰”得一声燃烧起来。

周身震荡出层层冲击,体内金丹滚烫,似有强劲的力量要破土而出。

师徒四人被这层冲击打得后退几步,见此状纷纷变了脸色,缘真真人不假思索地拔剑:“屡教不改,不可教也!”

叶云瑶依旧伤痛无法自拔,剑都有些握不稳,劝她:“师尊都是为了你好,小锦,别执拗了。”

秦放不发一语,高大的身材如墙一般堵住去路,白疏则微变了脸色:“师尊已给过你机会了,如果你当初不私炼这本经,师尊便能顺利连任长老!”

如果面对他们的是“司锦”,那她估计会很有负罪感,可现下这身躯里的是她司锦的灵魂,跟把自己关了几个月的人没有感情可言,她全然不愧。

“只是这样,便要重罚吗?”她反问道,“只是炼了别派功法,便要如此重罚,关在厉风崖受风刃三个月吗?”

“让你修行日常你不愿,修炼邪功也只关你几月,你为何还不懂事,还不愿好好接受?真是白养你了!”

缘真真人剑尖汇聚百万雷光,将将朝她劈来,司锦咬着牙,一片白光中只余耳鸣的噪音。

原身“司锦”的记忆尚在这具躯壳里,她在这紧急情景下终于想起来他所谓的修行日常是啥了。

每日端茶送水,擦桌洗衣这也叫修行?

对别人来说只过去了一两秒,在她这时间好像被掐了慢放,慢到发丝的飞扬都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两三个屏幕出现在空中,循环播放着原身的过去,司锦愣愣看着,靠画面辨析一切。

别说,这何尝不算修行,原身一个金丹期剑修,葱白十指不碰剑,做活粗细都干,不算苦修算什么?

“司锦”身为二师姐,当年以第一的成绩拜门,资质最优,性子说好听点是不争不抢,说难听点是任人宰割,在他们几人里成了被pua惯了的保姆角色。

唯一一个对她好些的,便是偷偷送饭送药给她的叶云瑶。

大环境下的“司锦”信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司锦不一样,她爱争爱抢,不激动还好,激动时睚眦必报,主打一个一不做二不休。

看这具身体的主人蒙受诸多不平,她心怀的正义感在此刻放大了好几倍。

缘真真人的声音好像被输入了密法,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雷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养你这么大,做人当知感恩,我没让你非回馈宗门不可,可你实在冥顽不灵,瞧瞧像什么样子!”

“我又没求你收我!”司锦大喊出声,“我没欠你们的,平日里让我做那些事,莫非全当我是傻子?”

“司锦”的母亲乃是青楼出身,为人唾弃,能得一个飞升到仙界的女儿已是求之不得。

因着这层关系,“司锦”来了万延宗没少被戳脊梁骨,他们想想这种人生下的女儿多半也会是那种人,承了幅仙骨真乃暴殄天物,鲜少善待她,她因此受了不少委屈。

伴随着种种不公平待遇,她的提升一路坎坷,得亏资质优越,才没被荒废。

司锦与原身共情得狠了,只觉目之所及净是敌人,除了从未苛待她的叶云瑶。

她抬袖擦去唇边血,笑道:“她在十八层地狱待得好好的,你们偏拉她上来,还要她感激涕零?”

“你在说什么?”白疏没听清,他隐隐感到司锦有些异样,欲要上前确认她是否疯癫,便被师尊刚引的一道天雷吓倒。

方才晴朗的天色已是乌云密布,响雷滚滚,缘真真人为她的话所激怒,斥道:“荒唐!”

一团霹雳沿着曲折闪道而下,在司锦眼里不断放大,就在她以为自己快凉了时,一声铮鸣响彻云霄,飞剑以霹雳更迅捷的速度,化过了这道巨雷。

司锦还没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乌云堆里显出人形,一个与他们穿着同色的人踏云缓缓降落。

缘真真人飞速收了对着她的剑,率先行了平礼:“不知玄予长老来此,有失礼数。”

“嗯。”玄予长老看起来跟缘真真人年龄相似,但是仙人的年龄,恐怕不是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的。

玄予长老环顾四周,看到跪地的司锦时抬了抬眉,指指她又指指缘真:“咋地,用私刑?”

“不敢不敢,光天化日下怎能私自动用私刑呢?”缘真真人的窘态转瞬即逝,“这丫头偷炼清阳经……那可是别门功法啊,被我们逮了好几次,刚关了三个月禁闭,如今依旧不改性。”

白疏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地插了一嘴:“方才还使了那门术法将我们打了,甚至还跟师尊顶了嘴。”

司锦冷冷看着他,在玄予长老转来目光时立马把眼神朝着地板,装得好一副知错能改的无害模样。

玄予若有所思,问她:“可属实?”

她没来得及回答他,叶云瑶便抢答:“不不不,师妹才禁闭结束,一时内息不稳,故而有师弟所言的情况。”

司锦内心感动死了,大师姐对她真好。

玄予又问:“在哪关的禁闭?”

司锦迫不及待地答这个问题,她早对那破地方恨之入骨了。

“厉风崖!”

“后山。”

缘真和司锦的声音同时响起,他没料到她面对长老时有胆子回话,况且还说出来真相,两个答案碰撞在一起颇有些滑稽。

玄予听了他们各不相同的回答笑容变得奇异起来,缘真敛了神色:“怪我管教无方,让徒弟信口开河惯了,不妨由我带回去教导,她疯言疯语恐污了长老耳朵。”

他有脸这么说,司锦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最开始还在给她使眼色的叶云瑶跟秦放一起默不作声,她欲与叶云瑶对视求救无果,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从天而降的玄予身上。

“私修邪术事大,依我看,还是由我带回审问。”玄予掸掸衣角,抬手间一柄拂尘落于掌中,“至于修的哪门术,更得回去让众长老看看。”

即将沦为缘真师徒撒气包的司锦被玄予长老截胡,她本人自是欣喜万分,再多厉害的龙潭虎穴也万万跨不过原身昔日受的折磨。

她想象都能想象出缘真真人还想把她扔进哪种地方继续关禁闭。

他并未对她再作威胁,倒是撒手得畅快:“长老如此发话,我断无强留她的道理。”

他携弟子们道:“送长老慢走。”

终于能和师尊说byebye,司锦梦寐以求的一刻实现了一半。

玄予驾云而去,司锦被云团托上高空,俯视他们越变越小。

秦放拉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叶云瑶,白疏和缘真真人则望着她,不知他们此刻是何种心态。

司锦略微松了口气,抚抚胸口安慰自己情形还不算太糟。

“你拜门几年了?”玄予背对她,冷不丁问道。

司锦对原身的年龄一概不知,她正要按照回忆起的记忆逐个推算,身体便引导她开口:“拜门六年了。”

她捂住嘴,心想有鬼来了,原身“司锦”的怨念莫不会盘踞着没走吧?

“唔。”他好像没察出异象,操纵云团之余还能同她闲聊,“真是个吉利的年份。”

有这一遭,司锦不敢轻易接话,许是觉出她的不对劲,原身怨念好似不再发作,一直到落地都算正常。

玄予领她进了偏堂,说是偏堂,内部大得惊人,估计仙界宗门就是钱多豪气,盖房盖得不遗余力。

鸟雀鸣飞,溪水潺潺,司锦一路走一路惊讶,回廊可见远景十里,她光顾着看这些新鲜,直到走到错路了才回神。

“这里。”玄予朝她招招手,“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他说过带她来经众长老审问,便不会有虚言。

司锦心情染上些凝重,虽说自己已接受暂且施展不开的命运,但这种由不得自己的感觉还是能让她紧张。

玄予一手搭在她肩头:“知道我为何救你?”

绿色光芒从他指尖流出,如丝线般在布料间穿梭,修补好了她衣服上的破洞。司锦犹豫摇头:“不知。”

原作可没出现他这号人物,难道她的到来导致世界线被打乱,光是开头的剧情便与现在大相径庭。

“因为值得救。”他收手,“往后的路子自己走吧,仙门不适合你。”

“……为什么?”司锦不解,她不是资质很好吗?

玄予不再回答她,随即一股力量将她推上正中的圆台,踉跄之间她只能看见他慈爱苍生的笑意,与那轻盈得几近透明的身影。

四周陈列着八尊人像,宝相庄严,其中一个颇似玄予。

司锦顿时懂了,这哪是人像啊,明明就是万延宗的长老们!

经文念诵声和剑锋铮鸣声同时响起,围绕周身的空气波流在搜刮她,三重夹击下她头痛得感觉自己脑花四溅。

她听到了一大段话,排成文字呈现在脑海,在意识消弭前化成金色符文打入了体内。

“万延宗青潭峰司锦,私修邪术,屡教不改,不务正业,今削衔除名,贬斥他界,与宗门再无干系,断不能再入宗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