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027

“皇嫂快快请起,非是本宫不愿意啊,实在是官家早有吩咐,他说您的妹妹,品性低劣,不守规矩。常有……嗯……破格之举……故而是绝不能入宫的……”吴珍珍说这话时,脸上尽是为难之色,连声音都是吞吞吐吐的,就差在脑门刻上:内有隐情这四个字了。

品性低劣?

不守规矩?

还常有……破格之举?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哗然了。

绝对是襄王妃的妹妹做了什么事情了,才被官家这样评价。

此时此刻的襄王妃是头恼发晕的,因为她万万没有想到吴珍珍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不就等于是掀桌子,砸饭锅,完全不留情面了吗?没能道德绑架成功,反而被狠狠羞辱了一番,这让襄王妃的脸都气的发绿了。她知道自家妹妹这辈子再没可能入宫了,甚至以后连能不能嫁出去,都是两说了。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此划过,吴珍珍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然而不曾料到的是,仅仅过了一夜,事情竟然又起波澜,襄王妃的妹妹,投缳自尽了。

消息传来之后,吴珍珍愣了半天:“真的死了?”

茂海点头:“真的死了。”

至于死亡的原因,或是伤心,或是羞愧,或是无颜面对,但无论如何都与吴珍珍那天说的话,脱不了关系。心里不舒服,肯定是有的,但你要说,自责到恨不得给人家小姑娘偿命,好像也没到那个份上。吴珍珍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自己也许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人。

如此这般,又隔了数日。楚官家来福宁宫吃午饭。他表情沉静,看不出喜怒,但吴珍珍却敏感的察觉到他多半是来兴师问罪的,果然,午饭之后,打发走了大女儿,楚官家就问她说:“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讲的?”

吴珍珍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偏偏嘴上却说:“臣妾没什么想说的!”

楚官家一听这话,立时就发起火来:“你假借朕口,胡言编排,生生逼死了一条人命,难道心中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如何,不愧疚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官家难道想要让我给她偿命?也罢!只要您一声令下,妾身没有二话,同样白绫一条。这就随她去了。”

吴珍珍的这番话,完全就是火上浇油。

楚官家勃然大怒,指着她的脑袋,连道了三声:“好!好!好!”

这场对话注定是要不欢而散的,大怒中的楚官家拂袖而去,而吴珍珍……倒是没哭……但眼角总是有些发红的……

皇帝和贵妃似乎闹起了别扭。

这一点,后宫中的很多人都察觉到了,太后甚至还把吴珍珍叫过去训了几句。

是的,她也觉得,此事是吴珍珍做的有些不妥。

在太后面前,吴珍珍却一改对楚官家强硬的态度,她表现的十分自责。说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说着说着,还掉起了小珍珠。

可怜兮兮的,看着是那么招人疼。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和这些年某人不停地来寿康宫蹭吃蹭喝,太后早就拿其当自己的亲人对待了,别说什么襄王妃的妹妹了,就算是襄王妃本人,在太后心里那也是远不如吴珍珍重要啊。所以她现在稍微一哭,太后那边立刻就哑火了……

“好了,你也是无心的……总归还是那女子德行有失……别哭了,瞧瞧……眼睛都肿了……”

“肿啦肿啦,烂桃子,烂桃子。”笼架上的鹦鹉。欢乐的蹦来蹦去。

吴珍珍抹了抹眼角,破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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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的不欢而散后,直到来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两人都没再见过一面。

对此,心急火燎地桃枝劝她说:主子,从前那般艰难,官家对你那么冷漠的时候,您尚且都能忍着,笑脸相迎。为何现在情形变好了,您就忍不了呢?咱可不能恃宠而骄,大意失荆州啊!

毕竟,小皇子还没有生出来呢。

吴珍珍闻言却十分平静地对她说:“你知道男人会对什么样的女人最上头吗?”

桃枝一愣:“什、什么样的女人?”

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贤惠的,也不是最聪明的,更不是那种最千依百顺的……吴珍珍认为能让男人,持续上头的女人只有一种,那就是能在感情上反复拉扯他的。简单点来说,就是能跟他演一百零八场虐恋情深剧本的……这种女人,对那些有钱有闲的高富帅们尤其好使,对勤勤恳恳,整日只忙于生计的普通人则效果减半,而楚官家……整个齐国就没有比他更【高富帅】的了。

吴珍珍不虐他,虐谁!

果然,高手一出招,就知有没有。吴珍珍这边越是无动于衷,楚官家那边就越是在意。

于是他把魏玉叫过来,面无表情地质问道:“她害了别人的性命,却一点愧疚都没有,朕难道不应该发火吗?”

魏玉低着头,陪着笑,他知道,官家需要的不是劝解,而是倾听。

“朕只是希望,她表现的愧疚一些,善良一些,可她呢……一而再三二三的恃宠生骄,是朕惯坏了她……”在【梦里】的吴贵妃,可谓是前科累累,做的坏事数都数不过来,楚官家的心头自然存了许多疑影,所以不得不防啊。

魏公公继续低着头,继续陪着笑。

不过关于这一点,他倒是挺同意的,贵妃她,的确不是那种软和人儿。但话说回来,这一点,您心里应该早就清楚啊,她当年可是嘁哩喀喳砍掉了宫里一半的人手,就算闹出人命,也完全无所谓的那种。所以,死一个,想跟自己抢皇帝的,“小贱人”。她当然不会愧疚,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活该呢!

当然,想是这么想,但说肯定是不能这么说,毕竟贵妃平日里待他不薄,况且魏玉自己也算看出来了,这位皇帝陛下,喜欢的就是这一口,那旁人再好,再善良,它也不管用啊!

魏公公其实知道,楚官家现在最想要的是一个原谅贵妃的台阶。那么身为官家最亲近的,伺候了十几年的心腹,魏公公觉得,自己有义务,撮合帝妃二人“和好如初。”

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这一日,魏玉故意在楚官家面前露出一副犹犹豫豫地神情,后者见状便问道:“何事?”

魏玉闻言当即就表示,小福子(魏玉的徒弟)对奴才说,不久前在长街上看见了太医正急匆匆地往福宁宫去。楚官家闻言一怔,瞬间抬起头来:“怎么回事?”

“说是……贵妃身体抱恙”。

楚官家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但他也没说什么,复又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奏折。

魏玉见状开始在心中查数儿。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当他查到第一百九十二时,楚官家面无表情地扔掉手里的折子,起身说:“屋里太闷,朕出去走走。”

于是这一走,就走到了福宁宫的大门口。

魏玉:官家真是傲娇啊,他甚至还特地绕了一圈,才“状似无意”的过来。

根本不等楚官家有所言语,魏公公就刷地一下窜到大门前,扯着嗓子道:“陛下,驾到———”

楚淮之:“………”

谁说朕要进去的。

狗奴才,竟敢自作主张。

想是这么想,但最终,楚官家的“龙足”到底开始跨过了福宁宫的门槛。

事实上,他进来的时候,吴珍珍的确正卧床不起。

她脸色惨白,额头湿汗,身体躬成虾状,正小声呜咽着。那状态,那声音,别提多可怜了。

反正楚官家见状后,也顾不上两人的冷战状态,一个健步就飞奔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肚子?还是胃?怎么疼的这样厉害,太医呢……”

床榻边上的桃枝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表示:太医来看过了,留下了瓶丹药,已经给娘娘服下了。

“那她为什么还会喊疼。”

桃枝:“大约……时间尚短,药性还为起作用吧。”

所以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是什么病?

桃枝:“………就是……那个……”。

吴珍珍嗷了一声,哭着道:“你闭嘴,下去,不准说。”

楚官家:“朕让你说。”

桃枝:“……午膳的时候,娘娘说今儿御膳房做的冰糖肘子真不错,于是自己一个人吃了整整一个大肘子……三斤的……”

楚官家闻言身体顿时僵硬了,所以你会疼,是因为——吃撑了吗?

果然,吴贵妃这回不捂肚子,改捂脸了。

桃枝:“……还有一盘罗汉大虾……和两个油炸小糖糕。”

楚官家彻底不可怜她了,活该,都是自找的,疼死算了。

觉得自己的担忧,变成了一场笑话,甚是丢脸的男人起身欲走,然而女人却卑鄙的企图用虚弱的言语,来迷惑他——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替我揉揉,我想,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他的。”附带两声嘤嘤……

楚淮之:嗤,当谁稀罕你的感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