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016

二公主取名楚常玉,官家亲封尊号为清宁,也就是清宁公主。顺带说一下,大公主楚含珍的尊号为昭仁,是以为昭仁公主。生出来的孩子不是皇子,柏夫人不是不失望的,但看着皇帝一副很高兴的模样,以及怀里新生的肉嘟嘟的女儿,那种失望之情倒也减退了不少。反倒是其母冯夫人,整日里长吁短叹,欲言又止,知道的以为她刚得了个外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死了一遍男人呢。

二公主满月的那一天,听风殿举行了一场很热闹的庆祝活动。

柏夫人抱着女儿,整个人那叫一个春风拂面,清秀的面容上更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吴珍珍当然也出席了,并且还送了礼物,是一架婴儿摇车,她做的设计图,工部的匠人,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完成的制作。新出生的小公主似乎也相当喜欢这个礼物,据柏夫人说,只要把孩子放在里面轻轻地摇晃几下,她很快便能安然入睡。

吴珍珍:那可能不是因为车的关系,而是因为婴儿本来就觉大。

“既然这么喜欢孩子,那便抓紧时间自己也生一个。”这是太后在二公主的满月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吴珍珍说的话。而后者听完后,立刻恰到好处地绯红了脸颊,并羞答答的瞟了皇帝一眼。

楚淮之不动声色,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臣妾谨遵太后的教诲,一定养好身体,快快生,多多生。”

什么快快生,多多生。

说的好像是母猪下崽般,况且……朕才不会跟你生!!!

楚淮之不动声色,继续镇定自若。

“为皇家延绵子嗣,是后妃的责任,不但贵妃是,你们也是!”太后目光一转,看向了底下的一众妃嫔,大家闻言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应承说是。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情终究还是需要男人来配合的,否则她们就是想生也生不了啊。

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众多小老婆们的深刻怨念,皇帝在满月仪式结束后不久,便立刻离开了现场,反倒是吴贵妃了留下来,很是与众人家长里短了一会儿。最后,更是亲自送太后回了寿康宫。二公主的出生在后宫掀起了一片小小波澜,但是对于前朝来说,却有更大的事情正在发生。

楚官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来了个大的。

首先,他以今年全国各地,多有灾害发生为理由,宣布免全国一年赋税。

要知道,齐国说到底还是个农耕社会,朝廷最大的财政来源,其实就是税收。

免一年的赋税?

朝廷吃什么,喝什么,明年整个国家要怎么运转下去?

会算账的大臣们很不赞同楚官家的行为,认为他太任性,太不顾及国家的实际情况,然而,很快地,更令人震惊的政令便下达了。

楚官家要单独设立一个部门,名为邮运司。

“敢问官家何为邮运司?”

面对着满朝茫然的大臣,楚官家淡淡说道:“据朕所知,南方的货物,想要卖到北方去,沿途要经过层层盘剥,甚至有当地官员私立关卡,故意为难商人,对否?”

朝臣们开始面面相觑。

“利益被无故剥削,久而久之,商人怨声载道,百姓们买不到便宜的货物,朝廷收不上税款,只有那些贪官污吏,吃的盆满钵满,对否?”

朝臣们面露羞愧开始低下头去。

“朕设立邮运司,便是为了解决这些横征暴敛的狂徒。至此之后,无论大小商队,只要手拿邮运司放出的通关碟文,便可在南齐国内,畅通无阻。任何地方官员,不可沿途阻拦。违令者——【杀】”楚官家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剑眉微挑,双目微沉,端的上是天威惶惶,令人不敢直视。

于是很多聪明人就明白,皇帝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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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久违的,吴贵妃又被召寝了,而且这一次,她不再打地铺,而是被允许睡在一张矮榻上,皇帝依旧在看奏折,恼人的是,吴珍珍有个小毛病,那就是室内灯光太亮的话,她一定会睡不着觉。白天看,晚上看,早晚你的眼睛会被看瞎掉!

“阿嚏……”楚官家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喷嚏。

吴珍珍蹭地一下坐起身来,狐疑想:这别是要感冒了吧。想完之后,她蹭地一下又躺了回去,算了,管你是感冒还是发烧,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一分钟后,蹭地一下,她又坐了起来:MB万一这老登像上回似的病倒了,自己是不是还得在床前伺候啊?

“天色已晚,官家你不休息吗?”

楚淮之没有理她。

吴珍珍:冷暴力是吧,这是你逼我的!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多少英雄泪……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水里火里不回头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注1】

“够了!!”还没等吴珍珍啊啊完,那边的某男人就率先破防了。

他怒斥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嚎什么!”

吴珍珍也怒了:“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看什么奏折!”

楚淮之抬起头,眼神阴沉沉地盯着她。

可是此时此刻的吴贵妃,早已非昔日阿蒙,换句话说,她对他的害怕,已经由原来的十分降低到了,嗯,大概是七分左右。

吴珍珍:“臣妾的意思是,熬夜伤身。官家还是应该顺应天时,早些休息的好。”

楚淮之:“……”

胜利最终还是属于了贵妃,宣明殿的灯,难得在午夜十二点之前熄灭了,这让一直守在门外的魏公公简直是感动到热泪盈眶,终于,他也能跟着睡一个囫囵觉了。

楚淮之很清楚,自己又做梦了。而且这一次,是漂浮在半空中,以第三视角来看待这场梦。

“……天下百姓无不盼望官家早日出兵,收回两河之地……官家应励精图治,以复国为己任,而不应当沉迷什么诗词歌赋……更不应该湎于酒色之中……”

俗话说的好,乱世出英雄,乱世也出重臣,出能臣。

眼前这个人便是如此。

徐谦,字子恒。

拥有着卓越的政治才能和改革决心的男人。

他的【考成法】【两税法】【邮运法】【摊丁法】曾一度拯救了苟延残喘的南齐国。然而最终,这样的臣子却没能得到一个应有的好下场,反而因为皇帝的优柔寡断和奸臣的挑唆离间,最终,落下了个因冤被杀的结局。

“徐大人,你就不要在说大话了,北厉人那么凶残,咱们躲都来不及,何谈收复失地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能好好活一天,就好好活一天吧。”龙椅上的年轻官家,浑身酒气,长吁短叹,明显就是一副志气沦丧的模样。

一个皇帝,却说出这样没有脊梁骨的话来。

这是多么令人悲哀又愤怒的事情啊。

“官家!!!!”徐谦重重地跺着双脚,脸上已急的是两泪纵横。

半空中的楚淮之定定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只觉得是心如刀绞,正值万念俱灰之际,忽悠一下,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从梦中脱离,幸好是场梦,浑身冷汗的皇帝苦笑的如此想到。不知是否被梦境所影响,整整一日,他都十分的心神不定。

于是其对魏玉道:“去传旨,明日宣襄王世子入宫。

襄王是楚淮之的兄长,可惜年纪轻轻人便没了,只留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不过这两个孩子并非嫡出而是妾室所生。如此这般,到了第二日,襄王世子便入宫觐见了。那是个眉清目秀得孩子,年岁不大,穿着身碧霞云锦色的衣裳,看着有些瘦弱,眉宇间也充满了一丝胆怯。

“侄儿拜见官家。”孩子的声音小小的,因为过于紧张,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楚淮之没说话,只定定的看了他半晌。

在【梦中】庆京被屠后,自己悲愤交加,因无颜面对天下百姓和列祖列宗,最终在短短三年之后,便忧郁成疾,病重而逝,因为无子,所以在临终之前,将皇位传给了眼前的孩子。那时他是多么希望,此子能够收拾山河,成为一个比自己英明百倍的君主。

然而事实证明,他终究是压错宝了。

“起来吧。”楚官家神情复杂地说道:“别紧张,朕今日传你来……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世子闻言局促一笑,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

看着眼前羞涩腼腆的孩子。楚淮之忽然就觉得,也许从来都不是他压错宝,选错人了。反而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把一个不适合当皇帝的人,勉强的推上了那个不适合的位置而已。况且,他留下的也并不是一个什么盛世王朝,而是一个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的江山。

是的,直到此时此刻,楚淮之突然就有了一种明悟。

什么外敌强大,政治腐败,什么边防松弛,民穷财竭……这些他曾经深刻怨恨过的理由,其实都不是理由。

万千罪罪,罪在朕己。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实是无能。

作者有话要说:注1——来自“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