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啊……”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她只有五岁啊。”
“官家,庆京已经保不住了,咱们快走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官家,您要留下有用之躯,咱们早晚有一天会重新杀回来的。”
能够燃烧三天三夜的大火无情的吞噬着整个庆京,狰狞的敌人,用他们的铁骑肆意蹂躏着这座百年华都。男人被屠杀,幼小的孩子被串在枪尖上炫耀,年轻的女人被奸/淫,无尽的财宝被掳走。
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恨啊,他好恨啊!
悔啊,他好悔啊!
为什么他这个皇帝会如此无能,连自己的国家和百姓都保护不了。
猛然睁开双眼,楚淮之像是一条离水的鱼,瓢泼的冷汗和剧烈的喘息,让他整个人难以自制的在疯狂颤抖着。一息、两息、三息、四息……不知过了多久后,他方才从巨大的惊恐之中摆脱出来。是梦,那只是个梦。楚淮之告诉自己,一切都来得及,梦里的惨案发生在十年之后,而现在……南齐还在,庆京也没有破都。
赌上一切,这一次,他定要挽回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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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后,天气渐渐开始变得寒凉了起来,而比天气更加寒凉的是南齐国官老爷们的心,皇帝楚淮之在十日之内,连罢两相,整个朝野为之震动。有人说官家得了失心疯,有人说官家是被奸人挑唆,但事实就是,官家轻描淡写地罢免了两位相公,又在数日之后,提拔了一个叫何安晨的人做了参知政事(左相公)。
“听说这位何大人是探花出身,历任苏州签判,吴水县知县,泉州通判等职。履任期间,政绩显著。后来为母丁忧三年,起复后调任京城当了翰林学士兼侍讲。”茂海白白胖胖的脸上全是机灵的光彩。他是福宁宫仅剩的太监之一,特别擅长打探各种小道消息。
“探花郎啊,这位何大人长得应该特别好看。”吴珍珍若有所思地说道。
茂海:娘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官家一力抬举何大人,让朝中许多大臣都心生不满,如今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何安晨资历不够,威望也不够,骤然成为大相公,别人能服气才怪。不过不服归不服,他有皇帝力撑,这个相公的位置就能坐的上去。这些日子很是研究了一番历史的吴珍珍发现,眼下的齐国,也许国防武力不行,但在政治上,特别是如何制衡臣子,让皇帝的权威始终保持在最高点上,那简直是花样百出。
文臣节制武将。
相公统领文臣。
可相公也怕御史,一旦被御史弹劾,为保自身清名,他们一般会立刻去冠谢罪并向皇帝请辞,以表自己不是贪恋权位之人,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皇帝肯定都会极力挽留,但奈何这一次的楚淮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两位相公一说辞职,他波儿都不打的就同意了,搞得大家很是胃痛。咳咳,总而言之,吴珍珍可以确定,这位官家虽然看着年轻,但的确是齐国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能让官家如此力保,那位何大人的身上一定有独特的本事。”
果然,这位何相公上位不足一月,因其铁面无私的性格和重视制度而忽视人情的执政风格,很快地,便有了一个“黑面宰相”的雅称。
反正听起来是挺不好惹的样子。
这一晚,又到了吴珍珍的受罪时刻。
她看起来很乖的跪在那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始终盯着龙床上的男人,可能也是感觉到她炙热的视线了吧,楚淮之放下手中握着的书卷,不悦地望了回来。
吴珍珍见状立刻对他讨好一笑。
楚淮之没有被迷惑,反而脸上露出了沉吟的表情。
吴珍珍知道,他要说话了。
果然——
“裁撤宫人一事,你做的尚算不错。”楚淮之说:“但,还不够。为天下表率,朕希望后宫能够更加简朴。所以从明日开始,你要亲自种桑采麻……”
我要亲自干什么?
种桑采麻?
作为一个连仙人掌都养不活的人,这种高难度的工作一听就很不适合我啊。
吴珍珍心里来气,想她这个贵妃做的,不仅夜里要被这个变态折磨,现在连白天居然都不放过了!!
“想要改变后宫的奢靡之风,光靠我一人怕是没什么用处。倒不如陛下以身作则,大约能够更管用些。”吴珍珍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甜美,但声音里却透着一股讽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楚淮之并没有因此动怒,反而十分赞同地点头道:“你这话说的不错,朕已叫人在禁院开出一片土地,准备亲自种谷稼穑、另外又叫人挖出池塘,准备养些可以食用的鱼虾。”
吴珍珍见男人说的这样认真,心里却情不自禁地咯噔了一下。
她倾国倾城的脸蛋有些微微发白,一个很不妙的念头,突然涌上脑海。
“官家。”许久之后,吴珍珍小心翼翼地问道:“齐国难道是个很穷的国家吗?”
楚淮之一愣。
因为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在有些事情上并不能做出准确判断的吴珍珍,看起来十分惶恐地说道:“若是出了皇宫,入目的该不会是满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绳床瓦灶,饥寒交迫的百姓吧。”
楚淮之的表情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他上下看着吴珍珍,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吴珍珍:“……”好吧,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狗男人说到做到,第二天,大量的苎麻种子就被送到了福宁宫,吴珍珍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然而这还不算完,很快地,一千个蚕宝宝也分发了下来,于是接下来整整两个月里,吴贵妃换下华服,着上布衣,带着福宁宫仅剩的几个宫人,开始起早贪黑的种麻养蚕,过的不知有多么苦逼。
吴贵妃的行为,在朝野后宫也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人说她沽名钓誉,为的是更进一步,坐上皇后的宝座。有人说,她本性如此,是个有德之人,总而言之吧,说什么的都有,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
“镜子啊镜子,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苦逼的女人。”
吴珍珍泪眼婆娑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里面映照出来的憔悴面容,一个没忍住,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哭的可凶了,整个人扑在那里,其声音堪称撕心裂肺。
种地好累啊
养蚕也好累啊。
她好想念以前优哉游哉的收租生活,好想念互联网可乐猪脚面线和麻辣烫啊。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吃苦受罪啊,啊啊啊啊啊……老天爷啊,打个雷下来,把我霹回去吧!!
因为哭的实在太过伤心,吴珍珍没有注意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魏玉,已经站在了门口处。他是来传口信的,说是狗男人晚上要过来跟她一块吃晚饭。
“请娘娘做好接驾的准备。”
“知道了。”吴珍珍抹了抹眼泪,迅速变得振作起来。
果然,黄昏时份,踩着日落余晖,狗男人出现了。他似乎很想打造出一种十分宠爱贵妃的假象,对此,吴珍珍除了在心底大叫虚伪外,也只能佯装乐意的陪他演出。
“见过官家。”
“起来吧。”
从乘捻上下来,楚淮之默默地看了吴珍珍一眼。
脸白了点,黑眼圈重了点,肩膀单薄了点,人看着的确疲惫了点。想着魏玉回禀的,某人嚎啕大哭一事,楚淮之心里就有数了。说起来这还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踏进福宁宫。看着这座似陌生又似熟悉的殿宇,楚淮之背着双手,大步向里头走去。
吴珍珍暗暗撇了撇嘴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皇帝是来吃饭的,但吴珍珍也没什么特殊的准备,她平日里吃什么,今天就吃什么,于是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就是,一道蒸鱼,一道炒鸡,一道翡翠豆腐,一道槽黄芽,另外还有一道火腿蔬菜汤,至于主食,则是松松软软的大白米饭。
楚淮之当先坐在了桌旁,吴珍珍见状踟蹰一下,开口问道:“我能坐下吗……还是说,在旁边看着您吃?”
如果拒绝,她一定会在心里将朕大骂一通吧。不知为何,楚淮之很肯定的这样想到。
于是他说:“坐吧。”
吴珍珍长出一口气,干了一天的活,她现在也挺饿的。
楚淮之以为,像她这样喜性奢华,好逸恶劳的女人,一定会对自己抱怨连连,就算是不抱怨,那也一定会哭哭啼啼的邀功,说自己最近多么多么辛苦之类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人家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干饭,吃的非常香甜的样子。
总觉得,她跟自己记忆里的样子相差的有点大。
一顿心怀各异的晚膳后,楚淮之提议说要去蚕室看看。
吴珍珍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就这道这狗男人不是来吃饭的,他其实是来检查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