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和太后,年五十三岁,出身武家,年轻时性情刚烈与先帝感情较为一般而当今天子也并非其亲生之子。吴珍珍进来后,明显感觉到太后看着她的视线,充满了挑剔与锋利。
她不喜欢我。
吴珍珍明确接受到了这一信号。
“妾身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后声音冷淡。
吴珍珍再次拜谢后,方才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缓缓起身。
“座!”
“妾身不敢。”
“那就站着。”
吴珍珍声音一噎,心想那还是坐着吧,于是她就坐下了。
“今日叫你过来,是有几句话要交代,你需得打起精神,好生记得。”
吴珍珍立刻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皇后早逝,贵妃便是后宫中地位最高之人,能担此大任者,必得容颜德功,无一缺失。”太后看着吴珍珍毫不客气地指出:“你生来妖娆,美的活色生香,能勾得圣心常驻也算本事。然而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你若敢仗着陛下宠爱,在后宫中搅风搅雨,不能善待它人,哀家必叫你这美人,化为一滩枯骨,再不能霍乱朝纲!”
你儿子不嚯嚯我就不错了,还能叫我嚯嚯朝纲?
吴珍珍:“太后教诲,臣妾谨记在心,回去后便闭门修德,抄写女则,一百,不!两百遍!”
圣和太后闻言一愣,心想:她怎么这般积极?虽然心里有些不解,但不管怎么说,吴氏的态度还是可以的,况且皇帝刚刚封其为贵妃,倒不好在这个时候无由头地对其进行惩罚。
“抄书就不必了,你知道分寸就好。”
刚想用抄书做借口逃避伺寝的吴珍珍:“……”。
在寿康宫足足呆了一个上午也听了一个上午的训诫,吴珍珍出来的时候,神思都有些恍恍惚惚的,然而这还不算完,没等她喘口气,下午的时候,就开始有嫔妃陆续来向她请安道贺了。身为能够合法拥有无数配偶的皇帝,楚淮之的身边自然少不了女人。说是三宫六院有点夸张,但十几个人却是有的。
这些人里,除了吴珍珍外,地位最高的有两位,一个是出身书香,相貌秀美,素有才女之称的德妃柏书宜——她比吴珍珍早入宫两年,一个据说是太后远房表亲,生的娇俏艳丽的昭仪余蔓菁。另外,当今皇帝尚无皇子,膝下只有原配留下的一位小公主,唤名:楚含珍。
今日,柏氏没来。领着众人过来的是余蔓菁。
此女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紫罗兰色绣八团五彩水卉薄纹纱裙,五官清丽,眉目娇憨,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吴珍珍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因为这姑娘打一进门起就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一副非常不爽的模样。
吴珍珍坐在那,姿态闲适,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整个人的气场显得出乎意料的强大。这些过来恭贺的人一看,顿时就觉得,这位新鲜出炉的吴贵妃似乎有些不好惹啊。
桃枝声音铿锵有力:“众小主参见贵妃娘娘。”
众人一怔,随即行礼道:“参见娘娘。”
余蔓菁脸色微黑,行礼的幅度也比别人少了一半还多。
吴珍珍慢条斯理地叫了起,并让大家随意坐,等到众人真的坐下后,方才笑着说道:“众位妹妹太客气了,本宫昨日才得封,你们今日就过来道喜真是有心了。”众人闻言有的含笑不语,有的面容殷切,有的出言吹捧。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几乎都酸成了一颗柠檬,恨她恨的牙根痒痒。
老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轮到吴珍珍这,那大概就是美到极至人必嫉之。圣宠就这么多,你来了,别人就没有了,不膈应你膈应谁。
虚与委蛇的一盏茶后,有人忍不住出招了——
“娘娘既成了贵妃,便该垂范六宫。”余蔓菁说:“官家受伤,我等日日忧心。如今圣体康愈,我等却也无机会得见天颜,既然娘娘成了贵妃,便该规劝官家,雨露均沾。”言下之意就是:官家是大家的官家,你不但没有资格独占他,还应该贤良淑德的把他分享出来。
吴珍珍:上午太后敲打我,现在你们又过来道德绑架我,难道我是什么人人都可以捏一下的软柿子吗?
“瞧余昭仪说的,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爱召谁不爱召谁,那都是他自己决定的,你与其在这里让我贤良淑德,不如回去好好磨练一下自己的本事。”吴珍珍用着意味深长的表情,上下看了她一下,红唇一抿,嗤笑道:“起码身材弄得丰腴些,陛下可不喜欢干巴巴的女人。”
是的,余蔓菁是个飞机场。
此话一落,这位余昭仪顿时气的双目通红。在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把吴珍珍放在眼里过,可是现在,这个她从来都瞧不起的家伙,不但爬上了高位,且还当众出言讥讽与她,这可真是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了。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余蔓菁恶狠狠地说道:“官家不过是一时所惑,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余妹妹放心,凭本宫的姿色……”吴珍珍轻盈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那叫一个春花灿烂:“最起码也有二十年的好日子可过呢!”
最终,余蔓菁被气走了。
离开的时候,脸色铁青,整个肢体都是僵硬的。
吴珍珍看着她的背影不屑一笑,嚣张跋扈的宠妃架势简直拿捏的足足的。
送走了这些心怀各异的妃嫔,吴珍珍用了些晚膳,外面的天色便已经完全大黑了下去,没什么意外的,内廷司的人又来了,变态皇帝今晚依旧召她伺寝。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
吴珍珍剥了块奶糖放在自己嘴巴里,她静静地看着龙床上的皇帝陛下,心里默默念着,一、二、三、四……果然在数到第三千三百一十六个数时,厚实的床帐内,开始传出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又过了片刻之后,男人骤然从床上弹坐而起。他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瞳孔紧缩,眼底全都是未曾消散的恐惧。
又做噩梦了。
吴珍珍心里这样想到。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熟门熟路的倒了杯温茶回来,而后掀开床帐,将茶杯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男人。
楚淮之没接,反而看着她的脸,愤怒地大骂道:“滚开!”
吴珍珍没有滚,她露出一副关心的表情,开口道:“官家总是梦魇缠身,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还是传个太医过来给您瞧瞧吧。”
“不准!”忽然地,楚淮之抬起手鹰爪一般死死扣住了她细细的腕子:“如果你敢往外泄漏一个字,朕就杀了你。”
吴珍珍沉默了三五秒钟:“知道了,你先放开我,很疼的。”
女人本就生的美貌绝伦,如今摆出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便更显得娇弱无比,令人怜爱无比了。
楚淮之定定地看着她,最终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男人做了噩梦,正是心情激荡的时候,一时半刻的肯定不能继续入睡,吴珍珍觉得,对自己来说,这是个可以沟通的好机会。于是也不管楚淮之搭不搭理自己,她便自顾自地开口道:“今日太后将我传到了寿康宫,很是训诫了一番,她老人家认为,我能晋为贵妃,是因为狐媚惑主的关系,但其实我心里却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官家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之所以把我抬到这个位置上,肯定是因为我身上有其他的价值……”
说到这里时,她故意停顿了下,果然,楚淮之看了过来。
“可我一无家世,官家又不喜欢我的美色,我实在想不出自己的价值在哪里。但无论如何,只要官家愿意用我——无论什么事,我一定全权配合,绝无二话!!!!!”
“你倒是聪明。”楚淮之嗤笑一声。
吴珍珍羞涩的垂下臻首,一副不敢当的谦卑模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楚淮之已经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兴致,他叫人拿来了大量的奏章,干脆就那么倚在床头翻看了起来,一夜之后,吴珍珍坐着凤鸾春恩车回到了福宁宫,桃枝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饭菜、和外伤药。
如此这般,风起云涌的又过了三四日,贵妃吴氏公然向皇帝请奏,言说,后宫奢靡之风日渐盛行,与国朝不利,应例行节俭,为天下表率。皇帝当场赞其贤德有方,欣然应允。于是,两道诏令随即而下,一道曰:裁撤宫人。一道曰:简餐食,少华服,妃嫔们应以身作则。
吴珍珍这样做,表面上是搏了几分好名声,但其实却是把后宫所有人全都得罪了个遍。
就这么说吧,上至嫔妃,下至宫人。就没有不恨她的。
“恨也要做!”吴珍珍没什么表情地对桃枝说:“福宁宫,留下三个宫女,三个太监。三个粗使嬷嬷,其余人等,全都裁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