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今正是初春,一大早的,风中寒意还未散,天禄卫便将王家团团围住,一箱箱的财物从各处房间搜出来,摆满了院子。
一群男女老少跪在王家门前,瑟瑟缩缩的看着眼前统领天禄卫的少年郎。
少年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偶尔轻啜一口,微白的热气将那皮肤衬托的更加白皙。
他没带官帽,一头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挽成发髻,眉目精致,仿若大户人家娇养的公子哥,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
少年名叫林清,乃是天禄司副使,现任天禄司指挥使唯一的徒弟。
就凭这身份,林清在这大渊朝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可他一点都不高兴。
他是个穿越者,这是一本书的世界,书名叫做《身世曝光后,假千金成了众人的心尖宠》。
女主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林君柔。
女主与瑞王爷一见倾心,结果就在赐婚前夕,女主是假千金的事被人给揪了出来,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原来当年永宁侯夫人生产时被人偷换了孩子。
假千金在侯府享福,真千金则被养在乡下,百般虐待。
永宁侯为了名声,只得去将真千金接了回来,
假千金冰肌玉骨,明眸皓齿;真千金面黄肌瘦,手脚生疮。
假千金温柔大方,端庄贤淑;真千金畏畏缩缩,不懂规矩。
假千金才华横溢,乃是京中第一才女;真千金大字不识,连三百千都不曾学过。
于是真千金成了假千金的对照组,没有人瞧得起真千金,便是一众亲人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直到一次宴会被人发现与某位世家公子躺在一张床上。
那世家公子看不上真千金,只肯将人抬回做妾,不过一年便被折磨而死。女主则嫁给瑞王,三年之后,皇帝病逝,瑞王起兵,成为新帝,女主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更是一胎三宝,儿女双全。
林清想起这颇为脑残的剧情,只觉一阵牙疼。
她就是那位真千金。
她穿越那会这身体刚五岁,瘦的皮包骨,浑身都是伤痕。
林清不想走剧情,干脆逃跑,路上遇见了她的师父,于是女扮男装进了天禄司,如今已是天禄司副使。
这时,一名天禄卫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将一张单子交到林清手中,道:“禀副使,王家资产已经点清。”
林清将茶杯递给一边的天禄卫,接过单子大致看了眼,东西杂七杂八不算少,但也不算多,王端当了十年户部尚书,只能说大致合理。
若就带这些东西回去,只怕要给天禄司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名声上再填一笔了,还好她早有准备。
王端面色微白,倒也算镇定,“林副使,本官好歹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尚书,若真有罪,自有刑部审查,你天禄司说抄就抄,莫非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林清轻嗤一声,“天禄司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若要抓你,必然是已经找到你的罪证。”
“我王端为官二十载,兢兢业业,从不藏私,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反倒是你天禄司臭名昭著,为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我王端不过是看不惯你们欺瞒陛下,参了你们一本。”王端挺直身体,冷笑连连,“昨日折子刚上去,今日便抄了我王家,好!真是好得狠啊!”
此时外面已有不少百姓围观,看见天禄卫的装扮,虽不敢大声喧哗,却都低头嘀嘀咕咕,不少人对天禄卫流露出愤恨的表情,再对王家众人则变成了同情。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王大人是好官!”
低声的议论顿时沸腾起来,就像水落沸油,一声高过一声。
“王大人冤枉!”
“王大人为民请命,是好官!”
“不许伤害王大人!”
……
王端红了眼眶,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高声说道:“多谢大家体恤,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我大渊朝国运永昌,我王端死亦足矣!”语罢突然暴起,一头撞向身侧的大树。
大家没想到王端竟有这般决心,一时竟没拦住。
林清早就瞄着他,脚尖一点,纵身飞起,犹如一阵飓风,竟比王端还快,一脚踹在王端的小腹上,直接将人踢飞五米多远,而后轻巧落地,拍了拍鞋尖沾染的灰渍。
挨了她一脚的王端疼的直吸气,好一会没爬起来,立马被天禄卫结实的捆起来。
王端高声咒骂:“林清,你助纣为虐,你不得好死,你……”
林清全当没听见,王端确实很会演戏,面上爱民如子,好像真多冤枉,但内地里却是另一幅模样,在书里,这可是瑞王造反的钱袋子。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往远处望了一眼,就见远处一队天禄卫正往这边走。
来了。
林清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端,“谁说搜不出罪证。”
人群散开,天禄卫压着一位妇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也就三十几岁,身段妖娆,面目艳丽,看了一眼王端,迅速低下头去。
王端看这女人,瞳孔瞬间扩大,又迅速收敛。
林清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了谱,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妨说说,这位夫人姓甚名谁,与你又是怎样的关系?”
王端犹豫了,还未回答,就听那妇人忽然开口,“民妇并不认识王大人!”
林清瞥了她一眼,“你怎知我说的是王大人?”
那民妇一愣,这少年郎明明年岁不大,笑时和和气气,但收了笑,那淡淡一瞥,却让她心中一寒,仿若被狼盯上。
她惊惧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我……民妇……”
“她是我的外室呜呜呜呜……”王端的声音猛地插进来打断妇人的话,只是刚说完一句就被旁边的天禄卫小哥哥把嘴给堵住了。
妇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抽抽噎噎的接道:“民妇李箐,的确是王大人养在外面的。”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林清随后问了一句,接着又道:“不会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青年离散,受尽凄苦,近年相遇,勾搭成双?”
林清好似忽然来了兴致,一直盯着李箐看。
李箐被看的愈加慌乱和惊惧,这位竟然将她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给说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她声音更加懦弱,仿若被黏住了嘴,“就……就是大人说的那样……”
“哦——”林清拉长了音,瞄向跪在王端后方的王夫人,“世人皆传王大人爱护妻子,哪怕无子嗣传承,亦不曾纳妾休妻,现在看来……也不见得眼见就为实啊,王大人这名声究竟有几分真假,怕是要细细钻研了。”
围观的百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再听见林清这么说,质疑天禄司的果然少了许多,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为王端喊冤。
王端气的直咬牙,恨恨的瞪着林清,却无可奈何。
这时,人群里走出来一批人,虽穿着百姓服饰,但行走姿势与天禄卫无异,腰间挂着天禄卫的腰牌,他们压着几个人来到林清面前,“禀副使,就是这几人在人群里煽动造势,已悉数被捕。”
林清点头,她担心有人煽动百姓作乱,便命一组人穿常服混入百姓中间伺机而动,倒是让她真捉到几个。
这几人有男有女,皆是青年,样貌也不起眼,其中一壮汉袖子破了一块,漏出一块黑色的污渍……
污渍?
林清双目一凝,伸手将那袖子一抓,布料发出撕拉一声裂开,露出胳膊上纹身。
那是用不知名的黑色染料纹上去的,像是一圈圈缠绕在一起的蛇,却又长了一双雄鹰的翅膀。
林清认识这纹身,渊朝边境有一小国名为勾越,那里的男人成年之后都要纹上这么个图案。
大渊与勾越关系可不怎么好。
百姓有人认识这图案,惊叫:“他们是勾越人!”
“天啊,勾越人为何要替王大人说话?”
……
林清心里乐了,这还真是上天助她,她压下唇角,高声质问:“罪臣王端,本官本以为你只是贪墨,没想到你竟与他国奸细勾连,这就是你嘴里说的爱国爱民吗!”
王端又气又急,额头青筋蹦起,奈何嘴被堵住,“呜呜呜呜……”
这时,又有一名天禄卫疾步走过来,一边夹着一个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册子交给林清,道:“禀副使,在李箐私宅在地下搜到密室三间,搜出黄金珍宝无数,正在登记造册,书房的暗格里查出迷信十封,账册两部。”
天禄卫打开那个小箱子,里面整齐的摆着信件和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