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二天清晨,史蒂夫醒来时,意外感到全身肌肉酸痛,为此他特地花两秒钟回顾了一下昨日发生的所有事。最后,他锁定罪魁祸首——罗林斯。

因为,客观地说,他和罗林斯在车上的交战进行得并不艰难,打败他和其他的喽啰本就是意料中的事情,甚至在史蒂夫看来,那场战斗仅仅算是餐前甜点。罗林斯身手不错,但他才是更强的那个,作为顶尖的格斗大师,史蒂夫有这个自信。因此他把造成肌肉酸痛的原因,归根到心理因素。

——那句“九头蛇万岁”着实伤他不轻。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句口号背后暗含的恐怖与阴霾,也没有人能理解在那霎那间,从他心底轰然腾升的暴怒和惊愕。

仿佛一切努力付诸东流,血与泪的尽头,是命运讥讽上扬的唇角。

那种心底涌出的深深无力感,才是他疲惫的真正来源。

当然只有他这么想,如果莉莉安在,她就会说出真相:疲惫是因为,他和莉莉安跳了一整夜的探戈……

不过他不记得这些。

史蒂夫掀开窗帘,天还没全亮。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而后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穿着轻便舒适的鞋子围绕林肯纪念堂晨跑十五英里。

出门前,他特意看了眼日历:周一。

他的脚步在3号门前微顿,很快就若无其事地下楼了。深蓝的天空逐渐亮堂起来,东方开始出现一些可爱的橙黄色光晕,史蒂夫知道太阳很快就会升起。热身后,他绕着倒影湖一圈圈地奔跑。

“注意左边。”

在经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史蒂夫是这样打招呼的。

“你还真是准时。”

“猎鹰”山姆翻了个白眼。

史蒂夫表情严肃地超过了他。

半小时后,史蒂夫按时完成十五公里晨跑计划,站在树下休息。靠着树干的山姆沉默地瞅了他好几眼,最后忍不住开口。

“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史蒂夫把他拉起来,二人一起慢慢往回走。

山姆:“有点阴晴不定。”

史蒂夫:“怎么说?”

“其实我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好,但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你又会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山姆觉得那笑容很像在发春,但他可不敢直说,因为史蒂夫正紧锁眉头盯着他,“噢,别这么看我,我说得都是真话。你不信可以去湖边照一照。”

史蒂夫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我是说,我的笑容。”

山姆:“……你今天真的有点怪。”

史蒂夫挑挑眉,回家了。山姆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天特别春风得意。想到有关这位的某些传闻,山姆心底默默有了个猜测:应该和女人有关。

走廊上又多了一些包裹,一个快递员站在3号房门口,指导着莉莉安在快递单某处签名。莉莉安听着,敷衍地写下“L·M”两个字母。

她真的很讨厌签名,这让她感到不安——即使“莉莉安·米勒”这个名字是假的。

恶魔,需要小心保护自己的真名。因为一旦真名被知晓,他们就离死不远了。当然,这种恐怖的下场针对的一般都是高等恶魔,莉莉安如今还只是个转正不久的小喽啰,自然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不过,也一定不会好受就是了。

噢,偷偷告诉大家,其实“莉莉安”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但她很喜欢这个名字,等她成为了高级恶魔后,她一定会正式获取这个名字,成为唯一的“莉莉安”。

“早上好。”

莉莉安听见史蒂夫的声音。他刚锻炼回来,身体散发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因此特意走到了离她较远的地方,但莉莉安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

“早上好。”莉莉安把签字笔还给快递员,对他露出笑容,“你起得真早。”

“习惯了。”史蒂夫说着,问,“需要帮忙吗,这些?”

“如果你愿意施以援手的话,我非常乐意接受。”莉莉安的目光,在他被汗水浸湿的短袖上停留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她调侃道,“但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力气——我的朋友给我寄了一些东西,光看纸箱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分量很重。”

史蒂夫已经走到了一个比他还要高的箱子前:“女士,请相信国家挑选士兵的眼光。”

“那你可就要失望了,士兵。我不是美国人。”莉莉安眨了眨眼睛,“但我想我应该能相信你。”

史蒂夫笑着把东西搬了进去,莉莉安邀请他一起拆包裹。正如她所说,她的“朋友”寄得都是大件——大件盆栽植物。莉莉安把那棵大鹤望兰摆在了她的画室里,而其他的则统一放在客厅,尤其是两盆有着茂密叶子的柳叶榕,被她安排在了采光最好的地方——正好能挡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她订购的沙发还没有到,此时客厅空荡荡的,只摆了两把折叠椅。莉莉安和史蒂夫并排坐着休息。

“你不喜欢晒太阳?”史蒂夫问。莉莉安即使在家里也穿着长裤长袖,连窗帘也都是在他进屋后才勉强拉开一条小缝。此时她坐在阳光晒不到的地方,十分慵懒地眯眼注视着盆栽们。

闻言,莉莉安点头。和所有黑暗生物一样,身为恶魔的她本能地讨厌阳光。但她不喜欢阳光还有别的原因。

“阳光中的紫外线会对人的皮肤造成损害,加速衰老。”她珍惜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的手背,和粗糙的尼尔盖不同,她非常爱护自己人类的皮囊。每一具。无论男女老少。

史蒂夫闻言,本想把窗帘重新拉上。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默默往前挪,替她遮住了阳光,还不忘调整姿势:“这样会不会挡到你看植物?”

莉莉安的眼睛眨了眨:“可以再往你的右侧靠一点吗,队长?对,就是这,停。”

史蒂夫不动了。

阳光像河流一样淌在他们中间,在莉莉安的指导下,他也顺利地躲进阴影里,与阳光隔着微妙的距离。

莉莉安这才满意地说:“这样,你也不会晒到了。”

史蒂夫对此毫无异议,虽然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皮肤问题。他只是希望和她多待一会。

“这棵龙爪木很好看。”一番搜寻后,史蒂夫终于找到了新话题,他赞叹道,“你的朋友眼光真好。”

莉莉安点头,确实好看。这种植物的枝干并不是直挺的,而是有弧度的蜿蜒向上,非常优美。叶子则像龙的爪子一样,散发着独特香气,观赏性非常高。

“你夸了它,它很开心。”莉莉安盯着龙爪木看了会,转头对史蒂夫说,“它很喜欢你。”

“你可以听懂植物说话?”史蒂夫有些好笑,觉得她很可爱。

“我可以。”莉莉安推推眼镜,“它说,希望我能把它送给你。那么你想要它吗,队长?”

她昨天还称呼他“先生”,现在却叫他“队长”,那么周五过后,是不是就可以喊他“史蒂夫”了呢?

史蒂夫觉得未来充满希望,一口答应:“如果你愿意割爱的话,那我很愿意收下它。我一定会照顾好它的,米勒小姐。”

他快乐地把龙爪木捧回了家,关门前不忘回头看莉莉安,对她挥挥手。

莉莉安同样微笑着向他挥手。

而在史蒂夫看不见的地方,龙爪木的叶片微微颤抖,发出了只有莉莉安能听见的刺耳的尖叫声。

‘我希望您能把我放在卧室,帅哥!我想随时瞻仰您阿波罗般俊美的胴体,即使不给我浇水我也毫无怨言!’

……死变态龙爪木。从刚才起就一直对她的舞者大放春情,口出狂言。要不是它说会替莉莉安监视史蒂夫,她一准会把它扔到太阳下暴晒而死。

关上门,莉莉安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她注视着开始瑟瑟发抖的植物们,阴沉地问:“克鲁利为什么把你们送来?我要的东西呢?他什么时候才会来美国?”

左边的柳叶榕谄媚道:

‘莉莉安大人,您要的东西被克鲁利大人放在了鹤望兰的花盆里,很安全,您不必担心。’

右边的柳叶榕补充道:

‘克鲁利大人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暂时抽不出空来华盛顿。他说,如果您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但请注意伦敦和华盛顿的时差,不要挑在他睡觉的时候。’

“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还会睡觉。”莉莉安无语地去画室找鹤望兰,在对方声嘶力竭的哀嚎里,把它从花盆里拔了出来,顺利掏出了她要的东西。

一小瓶黑色的药水。

她的,染羽剂。

莉莉安是由人类变成的恶魔,这导致她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没有翅膀。幸运的是,有两位好心人发现了她的窘境,用自己脱落的羽毛为莉莉安制作了一双翅膀,弥补了她生理上的残缺。

可是!

可是,由于他们一位是天使,一位是恶魔,导致那双人工翅膀的颜色不大对劲——它是灰色的。为了不使自己在地狱格格不入,莉莉安不得不斥巨资秘密购买高级染羽剂,将翅膀涂成黑色。

而这位克鲁利,正是资助莉莉安翅膀的那名恶魔。同样的,也是这种高级染羽剂的供货商。

那天,莉莉安离开路西法的宫殿后,就惊恐地发现翅膀上的灰色羽毛又冒出来了,而家里的染羽剂只剩下了一点点。那时她就着急忙慌地找克鲁利下单,没想到今天才收到。虽然晚了点,但聊胜于无。

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水,莉莉安只滴了一滴染羽剂,整缸水迅速就被染成了黑色。她脱下衣服,放出翅膀,慢慢躺进去,直至全身都没入其中。

她需要在这里面浸泡七个小时。但长久待在这也会无聊,莉莉安决定分出一小部分意识,到网络上找点乐子。

五分钟后,一条新闻登上热搜。

#美国队长 残害平民#

作者有话要说:史蒂夫:?!

注释:

1.克鲁利:老朋友了,出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