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凛冽,大家纷纷换上了厚衣服。
百七裹着厚棉衣,拎着食盒,一路小跑,周身洋溢着喜悦,和端着药碗脚步稳健的凌泽迎面碰上。
“什么事这么高兴?”凌泽讶异。
百七笑容灿烂,“师父配药成功,韩大人试药后已经能看见了,昌吉有救了!”
“当真?”
“当然,殿下肯定得到消息了,你送药后问问就知道了。”
百七一愣,“殿下怎么还要喝药,他的伤还没好吗?”
提起此事,凌泽冷了脸,避而不谈,反问道:“郡主当真要和云冀将军定亲?”
这两日传得沸沸扬扬。
百七笑容一僵,“这种事,自然要等回京后,问过我家老爷子和王爷才能确定。”
“所以郡主她自己当真有此意喽!”凌泽气急,“那还管我家殿下死活干什么!”
“你什么态度?”百七跟着恼怒,“我不就问问嘛!”
凌泽狠狠瞪了她一眼,快步走了。
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百七忿忿不平地回院子,将事情转述。
明月寻正在房中摆弄一盆绿梅,闻言嘀咕,“为什么还要喝药?”
无人回答。
隔壁院里,单长羿将发苦的药一饮而尽。
已经明目的韩酉之给他递了一杯茶,“殿下的伤还没好吗?”
“差不多了。”单长羿轻描淡写道,“只是凌泽不放心又啰嗦,所以多喝几天药。”
韩酉之瞥了眼外面对空气挥拳头的凌泽,之前总觉得因为念旧情留下一个不够聪慧的侍卫对太子而言并不明智,如今瞧来,倒也有可取的地方。
“崔御医拟取了十二种药材,有两味不常见,周边各城的储备怕是不够。”
“这件事……”单长羿略加思索,“交给公主吧。”
韩酉之一愣,“公主?”
“孤看她太闲。”单长羿铺开纸张,“让她作信使先回京,各方面都合适。”
挑不出错来,但韩酉之依旧质疑,“该不是因为公主去挑衅了那位,所以殿下要借此将公主支开吧。”
单长羿不置可否。
韩酉之低头翻过一个白眼,“郡主要和云冀将军定亲了,殿下听说了吗?”
“谣言罢了。”
“殿下求证过?”
单长羿头也没抬,“她喜欢你的可能性都比喜欢云廷玉大。”
韩酉之冷笑,“除非郡主说喜欢殿下,不然她说喜欢谁,殿下都不会信,对吧。”
“是。”单长羿应得十分坦荡。
韩酉之语塞,捏着拳头,在身后挥了下空气。
入夜,明月寻心里焦躁,想要出门走一走。云廷玉主动陪她,她没有理由拒绝。
路过碧水一方的大门,见侍卫一左一右拦住了一个哭求的女孩。
“求求两位大哥,放我进去吧!”
“殿下晚上不见外客,你若有事,明天白日去小阁楼求见便是。”
“我真的有急事,二位大哥通融一下吧!”
女孩衣着单薄,冻红了脸,我见犹怜。
明月寻脚步顿住,“苏叶?”
侍卫回头行了一礼,“郡主认识她?她说要见殿下。”
“这么晚了,你找他做什么?”明月寻上前问道。
苏叶“噗通”一下跪地,冻得瑟瑟发抖,“民女之前帮韩大人和本地人交流,绘制过一个简易地图,为疫病之后百废待兴作准备。但因为河东河西方言有差异,刚刚民女才得知误解过一个村民的意思,所以特意过来解释,在没酿成大错之前改正。求郡主通融,放民女进去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云廷玉出声道,“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还是不要打扰殿下了。”
“民女惶恐,想到此事便寝食难安,还是让民女进去和殿下说一声吧!”
云廷玉欲再开口,但被明月寻抢了先,“正好得闲,你跟我走吧。”
“谢郡主!”
“那我带她过去吧。”云廷玉回头道,“你也出来挺久了,顺便送你回去。”
明月寻笑了笑,“反正殿下就住在我隔壁,让她陪我一起回去就好。小廷哥明日还要起早去城西,又住得远,就先回去休息吧。”
云廷玉犹豫,但还是应下,先行离开。
见苏叶哆嗦个不停,明月寻便将暖手炉递过去。
苏叶惶然不敢接,她懒得劝,便作罢,默默加快脚步。
单长羿在屋里静坐,手里拿着卷轴,是韩酉之绘制的地图。
忽的有人敲门。
“进。”
凌泽在外探头,“殿下,苏姑娘来了。”
“苏叶?”单长羿微微诧异,“她怎么进来的。”
“郡主带她进来的。”
“那郡主呢?”
凌泽没说话,朝外努了努嘴。
明月寻还在困惑他怎么不叫人进去,就见他自己出来了。
“稀客,你还会来我这。”
明月寻暴露紧张的手藏在厚斗篷下,“我就是闲得无聊,反正也顺路。”
她转过身,“人送到了,我先走了。”
她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尽可能地随意问道:“殿下的伤好了吗?”
“你真的关心吗?”
“也不是很关心。”
明月寻重重甩头,漾起长发,继续快步往外走。
眼看着她真要毫无留恋地走了,单长羿胸闷气短,“不好!”
“很不好!”
明月寻攥紧衣角,轻飘飘道:“那殿下赶紧处理完公事,抓紧时间休息吧。”
小跑离开,感觉自己是落荒而逃。
单长羿久久盯着她离开的地方,直到苏叶细如蚊蝇地喊了一声“殿下”,他才反应过来。
“进来吧。”
单长羿回屋,回到书桌前,又重新展开了卷轴,随意问道:“什么事?”
但许久没有回应。
苏叶跪在下首,怯怯抬头,心里没底。她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湿漉漉,颤抖的手摸向自己的腰带。
衣衫滑落,露出少女滑嫩的肌肤。
“求……殿下垂怜……”
单长羿疑惑看去,扫了一眼便迅速挪开眼,挑起椅背上的斗篷往前一甩,落在了她身上。
“出去。”
“殿下!”苏叶泪如雨下,“您就留下民女吧,民女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您的!”
单长羿垂下眉睫,言辞冷漠,“孤再说一遍,出去。”
“殿下!”苏叶手足无措,如同掉入陷阱的困兽,“您若不愿意留下民女,民女就只能被爹爹做主嫁给一个年过五十的酗酒老头,那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见单长羿无动于衷,苏叶愤然起身,冲向桌角。
“砰!”
单长羿随手抄起手边一本书,打中她的膝盖,她当即跌落。
“凌泽!”
凌泽推门而入,见这场面震惊。
单长羿起身阔步离开,撂下一句“处理了”便消失身影。
心中升起无名火,他径直去敲了明月寻的房门。
“谁?”
明月寻迟疑,谁敲门这么躁,还没被卫纾拦住。
单长羿用力推开了门,难掩愠怒,“你带苏叶来的?”
刚站起来的明月寻面露迷茫,“是。”
“你知道她为什么来吗?”
“知道。”
“知道你还带她来?”
明月寻眼中的委屈一闪而过,“怎么了?”
单长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明月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霎觉乌云蔽日,不解其意,“你在说什么?”
单长羿把持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压下声音,仍旧发颤,“你既知道她是来自荐枕席的,还要带她来见我,是希望我留下她吗?”
明月寻微怔。
“说话呀!”单长羿的声音逐渐沙哑。
明月寻看清了他泛红的眼眶。
他几字一顿,似在隐忍,“只要你说是,我立马回去,如你所愿。”
“我……”明月寻头脑空白,一时之间失去思考。
“你说啊!”
明月寻别过脸,生硬道:“臣女岂敢做殿下的主。”
她不断后退,可身后便是桌,退无可退。
“你有什么不敢的?”
单长羿三两步跨到她面前,攥紧了她的手腕,强迫她直视自己,却率先哽咽。
“宁愿把我推给别人了是吗?已经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了是吗?对你而言,我已经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是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了的人了是吗?”
“你说话啊……”
他的眼泪垂直掉落,打在明月寻的手背上,滚烫得令她闪躲,却抽不走,被他圈得死死的。
单长羿眼尾泛红,“只要你现在说是,我就都如你所愿,你说啊……”
快说啊,快说是,明月寻如此对自己说。
只要说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张开了嘴,却没有声音。
一眨眼,眼泪如珍珠。
……
入冬,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