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乞怜

恢复视觉以后,明月寻为了打发时间,去了药房帮忙,做些拣药熬药的简单活。

崔大夫给她把过脉后,借走了最后一颗千元丹,拿去研制咒疫的医治之法。

傍晚,明月寻坐在药房门口,卷起袖子,露出白皙又纤细的手腕。手握杵臼,捣着药材。

忽的见凌泽狂奔而来,冲她大喊,“郡主,殿下和云冀将军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坐在原地怔愣,觉得荒谬。

一刻钟前,单长羿拎着两把剑,在去药房的路上拦住了云廷玉,笑容顽劣,令云廷玉瞬间想起了当年被他哄着骗着一脚踹进臭水沟的记忆,顿时警惕。

“师兄。”

“不敢当。”

云廷玉后撤半步,前日还摆储君的谱,把他从小寻屋里赶走,今日又莫名热络起来了,准没好事。

单长羿佯装失望地叹了口气,“别人也就罢了,师兄可是和孤一起长大的,当是了解孤。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是应该,可如今没有旁人,竟也要这般生疏吗?”

云廷玉:“……”

装什么可怜?

“殿下如今贵为储君……”

“师兄!”单长羿不满地打断他,“你是不认孤这个师弟了吗?”

云廷玉霎时语塞。

倒打一耙是吧,谁先摆谱的?

“孤时常怀念当初和师兄一起习武的日子,一起练剑、一起捉弄师父、一起受罚……”

单长羿神色黯然,似在缅怀。

云廷玉面上一滞,脑海里立马浮现起少时打闹的画面,难免动容。

“分别以后,每每孤遇到难事,总会想起师兄。”

云廷玉在心里叹了口气,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他在边境磨砺时,也是时常想起他们,才咬牙坚持下来。

单长羿微微昂首,满脸诚挚,“尤其怀念师兄想要赢孤的那份决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想到师兄面对这样无法战胜的挫折,依旧是如此的坚定和锲而不舍,孤就觉得眼前这些困难不算什么。”

云廷玉:“……”

贱、真贱!还是这么贱!

他逐渐涌出的柔情荡然无存,说话多了几分咬牙切齿,“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想给师兄一个机会。”

单长羿将手中剑丢了一把给他,“再比试一次如何?”

云廷玉当然想,恨不得立马给他两拳,但是不能。

“殿下金尊玉贵,末将岂敢造次。”

意料之中,单长羿怅然地提起手中剑,一边感慨,一边抚摸剑身,“孤把师兄当亲人,师兄却把孤当外人。”

要不是吃过亏他就信了,云廷玉心中忿忿,“末将在北境多年,手上已无轻重,若是伤了殿下,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师兄与孤哪回比试没有受伤呢?孤何曾计较过。”

单长羿正色道:“今日师兄就算不小心砍了孤的脑袋,孤也恕你无罪。”

云廷玉一愣,神情变得微妙,握紧了手中剑柄,“殿下此言当真?”

“孤是储君,一言九鼎。”

“那末将……”

云廷玉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恭敬不如从命。”

他就不信,他在北境历练五年,真刀真枪死里逃生,还比不过一个在皇宫养尊处优,油皮都没再破过一块的人。

单长羿随手将剑鞘往旁边一扔,忽地凌厉。

云廷玉执剑前刺,剑意凶猛。

见招拆招,剑光擦过他的脸,单长羿尚且从容。

见他还有一战之力,云廷玉愈发兴奋,身形与剑,都更快了。

“呲!”

锋利的剑身划过单长羿的肩膀,鲜血浸染剑锋。

云廷玉见状想要收手,却不料单长羿好似不知疼痛,迎难而上,丝毫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

“继续。”他低声道。

云廷玉眉目一凛,强势进攻。

你来我往,两败俱伤。

可是伤得越多,两人便越不肯罢手。

云廷玉感叹于他惊人的天赋,荒废那么久,竟然还能不落下风。

可只有单长羿自己才知道,他不败,是因为这些年剑不离手。

不是只有战场才威胁生死。

明月寻赶来时,他们打得如火如荼,身上都挂了彩。

本以为他们闹着玩,却不料两人出招的狠厉赛过对面是敌人。

“你们在干嘛?”

她的声音令两人分神。

单长羿手一撇,好似失误,让云廷玉的剑锋垂直没入他肩膀的血肉。

云廷玉一惊,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心一横,同样用肩膀撞上他的剑锋。

两人双双脱力,捂着伤口跪倒在地。

明月寻微怔,耳边响起韩酉之的提醒。

她的脚步迟疑,目光追随云廷玉,满面担忧,“小廷哥,你……你没事吧。”

别看他,她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

云廷玉霎时愣住,不自觉看向身边的人。

小寻的关心和袒护,他梦寐以求的偏爱,向来是属于旁边这家伙的。

单长羿紧紧盯着她,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

“卫霄。”明月寻镇定自若,宽大的袖口遮住攥紧的拳头,“扶云冀将军回去。”

“是。”

两个受伤的男人一声未吭,云廷玉被卫霄扶起,与明月寻擦肩而过,欲言又止。

明月寻在他们走后才看向单长羿,后者单膝跪地,身上渗着血,头发有些乱,靠紧握插入地面的剑稳住身形。

“殿下是闲得慌吗?自己幼稚就算了,还要拉上别人一起胡闹。”

单长羿委屈,“你怎么就断定是我?”

“殿下是太子。”

明月寻气恼,“若非殿下主动和准许,小廷哥怎敢拔剑相向?他是嫌九族人太多了吗?”

“我受伤了。”单长羿仰面看她,目光灼灼,“你看不到吗?”

“殿下自作自受。”

“你当真看不到吗?”

明月寻微滞,他倔强的询问好似乞怜。

单长羿移开捂着肩膀伤口的手,染着血迹的修长五指带着令人震颤的脆弱和美丽。

朝她伸去,似祈求垂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明月寻身体僵硬。

幼时初见,她钻狗洞偷跑出府,结果卡住,恰好他路过。

她便是这样满怀期冀的,朝他伸出了自己脏兮兮的手。

明月寻哽咽,后退半步。

见她反应,单长羿的目光似迷茫又似颓然。

“殿下……”

明月寻的指甲嵌入自己掌心,声音喑哑。

“脏的。”

她越长大,越讨厌脏。

单长羿迟迟未语,只是注视着她。

良久,无措的手似失去生命力一般垂落。

“凌泽!”明月寻背过身去,高声呼喊。

凌泽一现身,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了。